首頁 > 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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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垚農搖搖頭,接過她手中的髮帶。「不是的,不是顏色的問題。」他理理她被風吹亂的長髮,說:「牛是色盲──」

  宇妥睜大眼睛。

  「只要有東西在面前晃動,任何牛只都會因為受刺激而發怒……」陶垚農盯著她的美顏。她似乎還沒回神。他沈斂眸光,表情流露出憐惜,安撫地說:「一定是妳的身姿迎風蹁躚,牠受妳吸引,才──」

  「你混帳!」宇妥叫一聲,哭了起來。「你這座農場全是些混帳,連畜生都是混帳!」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委屈過,頭差一點如西紅柿被牛蹄踏過。他居然還說什麼「迎風蹁躚」……真有心情咬文嚼字!「為什麼我得來接管你們的醫護所?你們的醫護所,早已不是醫護所,地窖變成你的私人倉庫,被你用來存放農牧產品……為什麼我要幫你們做健檢?你們根本不當一回事……今天就只有廉兮一個人來健檢……他留給我用的車,被那個該死的獸醫偷走,害我走了好久才找到放牧場……混帳獸醫還闖進我的房間──」她用力捶打他。

  陶垚農神情一凜。「望月闖進妳房裡?!」

  宇妥吸吸鼻子。「他偷走了我的皮箱!」

  陶垚農垂眸,沈吟了一會兒,摘下帽子,看著她,撥撥她凌亂的發,將自己的帽子戴到她頭上,抱起她,沿著長滿雜草的排水道走。

  夕陽裡,他說:「我會另外撥一輛車給妳、找回妳的皮箱、管好牛群、盡量移走酒和奶酪,恢復醫護所功能……命令農場所有的人明天開始一定去做健檢──」

  「你也得來!」她說道:「不准逃!」

  第二章

  宇妥就是知道陶垚農會逃。

  有種男人很奇怪,平時打架、工作受傷,血流如注,傷口咧咧似魚嘴,絲毫也不覺得痛,卻怕一根細小的針。那天,宇妥治療陶垚農的傷時,早發現陶垚農是這種男人。他怕打針,怕一根細小、微不足道的針侵入他肉裡。他一定是聽說了健檢得抽血,所以遲遲不來做檢查。

  宇妥核對過名單,這兩個禮拜,在菜園灣系統下工作的人,也就是碼頭一帶至農牧場區的成年男性,全來健檢了,就剩陶垚農跟那個混帳臨時獸醫梁望月未露面。

  窗外的天空已渲染上瑰麗的夕彩,農場的一天又將過完。宇妥關上醫護所診療室的門,走到大廳玄關。那幾幅擺在采光窗邊的畫作,出自梁望月的手筆,畫裡呈現的大多是自然風光與生物百態,據說他是個挺有名氣的科普作家。十幾天來,宇妥聽多了人們的閒聊,大伙最常掛口的話題是陶垚農、皇廉兮與梁望月,此三人儼然是「菜園灣三傑」,尤其是陶垚農,幾乎被神格化,受人尊崇著。

  宇妥輕笑。如果農場的人們知道他們的「老大」怕一根細小針頭,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妳在笑什麼?」一個陌生嗓音冒失地傳來。

  宇妥旋身望去。一抹蒼勁昂藏的影子無聲無息地朝她接近。宇妥看向長廊盡頭那扇被開啟的後門,挑挑唇。「想必閣下就是名科普作家──梁望月先生。」她諷刺的嗓音,很婉轉。

  梁望月行經宇妥身邊,落日的光束穿進采光窗,輝映在他玳瑁框的眼鏡上閃爍,令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妳好。」他繼續走到正門,在傘架前停住,說:「我的畫,畫得不好,讓妳見笑了。」

  宇妥瞇眼瞅他。這男人的個性應該挺令人討厭,那眼鏡下又挺又直的鼻,真是刻薄;緊抿的薄唇,毫無情感,一看就知道是沒血沒淚之人!

  「要來點檸檬甜酒嗎?」梁望月突然問道。

  宇妥凝起眉心。

  他又說:「我自己釀的──」

  「那就不用了。」宇妥很不給面子地回絕。

  隱約間,梁望月似乎嗤笑了一聲,然後才打開正門。

  「望月?」門外的陶垚農正巧也握住門把。

  「嗨。」梁望月簡短打了聲招呼,欲往門外走。

  「等等,望月,」大掌扣抓梁望月的肩膀,陶垚農語氣堅定地說:「你回來得正好,做完健檢再走。」

  梁望月回頭,對著采光窗方向,那雙被眼鏡反光給模糊的眸子,不知是在看畫,還是看宇妥。「健檢嗎──那就不用了。」他的語氣很淡,說完便走出門。

  「望月!」陶垚農叫道。

  宇妥哼笑一聲,走過來。「算了──反正他是個獸醫,他自我檢查,最適合。」梁望月果然是個不得她緣的傢伙。

  陶垚農轉頭看著宇妥。她今天穿著跟農場很相配的工裝吊帶褲,內襯V領線衫,九分褲長,露出她纖細的足踝,收腰的編織皮帶,讓她看起來更清瘦,似乎……就算她講的話惡毒又苛刻,還是無損她的優雅美麗。

  她對他一笑,笑靨如花燦爛。「我以為你不來健檢呢……」她往診療室移動步伐,說:「快進來,我要先幫你抽血。」

  陶垚農皺起眉,覺得她是故意的。他的弱點竟已意想不到地被她給掌握了。陶垚農不安地關上醫護所正門。

  「沒有人會來,你放心吧。」宇妥從診療室探出臉蛋,一綹綹長長的波浪鬈發,垂在肩側,她神秘又狡黠地笑著。

  陶垚農像要赴義般,緩步穩重地走進去。

  「托你的福,這診療室總算是個診療室。」宇妥穿上白袍,把長髮紮成馬尾,從阿拉伯鏤花屏風後,走出來。她被牛追那日,陶垚農承諾她的事,大致已完成了一半。診療室裡,原屬於梁望月的私人物品,全教陶垚農派來的手下們給搬到樓上空房。

  寬敞的診療室,窗明几淨,宇妥站在問診桌後,要陶垚農過來坐下。

  陶垚農坐在軟墊椅上,完全沒注意到宇妥何時拿出了器具。他注視著抽血針筒,不自覺地吞嚥,喉結上下滑動,顫顫慄栗。「我……」

  「嗯?」宇妥將他的手臂抬放在皮枕上,紮好橡皮條,取出酒精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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