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怎麼做?」她放下叉子。「低聲下氣的背後,一定有事相求。」
他喜歡她的聰慧靈敏,在溝通上會順利些。
「你能告訴你的父母,我們不合適嗎?」
「何以不由你來說?」她眼睛盯在他臉上,想找出答案。「是尊重女性嗎?我想不會是這個原因,你並不是一個會尊重他人的人,一定有特別的理由。」
他又一次想錯了,她的敏銳是溝通上的一大障礙。
「你說不說?」
「不說,我才不做不清不楚的事!」
再談下去,也是白搭。
「走吧!」
「翻臉了?」
「話不投機,最好早點結束。」
她看著桌上的食物。「我還沒吃飽。」
「你已吃下一頭大象的食物。」
「那頭大象一定在減肥。」
他可無心說笑話。「你走不走?」
「不走。」周佳燕搖頭。「暴殆天物,是會遭雷劈的。」
這女孩有氣炸人的本事。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行。」她叉起一塊蟹肉,放入嘴中慢慢咀嚼。「但你得先辦妥兩件事,一是這餐由你請客。」
為女人付帳的風度他還有,張浩維拿起帳單,走了一步,只聽她慢條斯理地在後加了句:
「至於第二,你將失信成為言而無信的小人。」
他身體站住。「什麼?」
周佳燕細嚼慢咽地吞下嘴裡的食物後,才說:「別忘了你答應我媽,安全送我回家。」
有幾秒鐘他不知該咒罵,還是大笑好?這小鬼太難纏了!她確實搞得他忘了答應送她回家的承諾。
「這麼說——」她在他走回時說:「你是不願當一位背信的小人嘍?」
可以的話,他真想按住她的屁股教訓她一頓。
「小姐,算我求你好嗎?」張浩維投降。「請你放了我一馬!」
「但是,我還沒說到重點。」她用紙巾擦拭著嘴,定定地看著他。「請和我交往。」
第四章
請和我交往——
這句話真的出自她的口中嗎?周佳燕雙手蓋住臉,好羞喔!她真的能臉不紅、氣不喘地對男人這麼說嗎?想到他當時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的震驚表情,她真想咬掉舌頭。
「你真是一個大白癡!」她手搓著臉,彷彿如此便能將說出去的話搓掉似的。
愈來愈不認識自己了,是不是她變壞了?不然怎能那麼流暢,厚顏地要求男人。不!不對!是他的刻薄使她想捉弄他,才突然有個抗辯的聲音冒出頭。
是他不該在赴約時,還抱著對已死女友的貞節牌坊。
但她真的只想懲罰他的無禮,不具其它的意思嗎?周佳燕一手托著腮,一手無意識地在白紙上胡亂地畫著。當然不會有別的因素,在剛歷經失戀的打擊,她怎可能對男人產生興趣?何況對方大她十歲不說,還一副情聖,不,更上一層,情仙的模樣自居。她努了努嘴,自己怎可能喜歡這樣一號人物?他可是她見過最英俊的男人……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我能進來嗎?」母親在門外說。
周佳燕將紙揉成一團丟進垃圾筒後,喊聲:
「請進。」
楊欣純走進來。
「昨晚聊得還愉快嗎?」
唇槍舌戰、火藥味濃厚、瞪眼相對……就是沒有「愉快」兩字,她聳肩地想。
「來自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湊在一塊,你想情形會如何?」
楊欣純蹙眉。「你們相處不來?」
「可以這麼說。」周佳燕身體往後仰,成一個大字地躺在床上。「那個人一點也不好相處。」
「是你有偏見。」楊欣純清楚女兒的個性。「一定是你預設了立場。」
「才不呢!」她坐起身來辯駁:「他是這世界上最最無禮的男人!」
「有批評,才有建設。」楊欣純微笑。「看來,你對他留有強烈的印象。」
這一點倒不容否認。打從第一眼——在墓園見到他時,他即留給她深刻的印象,以致在餐廳見到他,她立即記起他。這算是巧合?還是機緣?
楊欣純察看著女兒的神色。「可以交往嗎?」
「什麼交往?」她想著心事,沒聽進去。
「你與張浩維能試著交往嗎?」
「不能。」她直覺地反應道:「我們根本不適合……」
說了一半,周佳燕停住……能告訴你的父母,我們不適合嗎?他的話猶在她耳中響著……幹嘛要順著他的語氣?她閉上嘴,沒再往下說。
「不適合,但不是不可能,對不對?」楊欣純接話。
她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我要跟他玩個遊戲。」
「與張浩維?」楊欣純問。
「就是他。」
楊欣純聽出趣味來。「怎樣的遊戲?」
「我要他來追我。」周佳燕扮了一個鬼臉。「不對,他來求我。」
「求你?」
「是啊!」她重又躺回床上。「求我別破壞他的貞節。」
「你在說什麼?」饒是楊欣純組織能力很強,也不明其意。
「我有一種感覺。」周佳燕看著天花板。「他不是心甘情願地與我見面。」
「這能改善。」楊欣純也明白現在高唱自由的年輕人,不作興相親那一套。「感覺可以培養。」
「他需要的是一個教訓,不是感覺。」
「哦?是嗎?」
楊欣純卻覺得與她所說的相反,完全沒有感覺,是不會為對方耗費心神的。
「我一定要給那個不尊重女性的傢伙一點顏色瞧瞧!」周佳燕悻悻然地說。
楊欣純莞爾一笑。這才是重點,張浩維一定在什麼地方得罪她,讓她有不受尊重之感,故而想還以顏色。
「我知道你的想法了。」楊欣純站起來。「我約了朋友一起逛街,你慢慢想對策吧!」
「又剩下我一人!」周佳燕雙手枕在腦後,悶悶地說:「人生真無趣!」
「結婚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楊欣純走出去前說:「你認為呢?」
十八歲的新娘,周佳燕腦中晃過自己身穿白紗的模樣……她搖搖頭,將畫面搖掉。
「我的禁足解除了沒?」自從那天淋了雨,發高燒後,父親就不准她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