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欣純知道他是指他們先前談過的,給她找個對象,用家庭束縛她。
「那是下下策。」
「你還有約束她更好的方法嗎?」
「沒有。」
她可以俐落地處理一件難纏的訴訟案件,但卻無法走入女兒封閉的內心。
「既然沒有,就依我的方法做。」
「再給她點時間——」
「看看她現在變成什麼樣子?再讓她自己處理,只會弄得更糟!」周振谷發怒。「有書不讀,有好日子不過,偏偏跑去淋雨,弄得只剩下一口氣!」
楊欣純看向女兒的房間,她的燒尚未退。是不是現在年輕人的心思都變得複雜?所以讓人費解的行為,也愈來愈多?
「要一個十八歲的女孩成為一個女人,未免太為難她了!」
「社會愈進步,道德卻愈淪落,所衍生的問題也愈多。」周振谷下定論:「還是先祖的教養方法值得傚法。」
無怪乎女兒會控訴他對她思想的箝制,批評他是古式的人物。
楊欣純挑高眉。「你所謂值得傚法之處,恐怕是想延伸男尊女卑吧!」
「你是想說我是大男人思想?」
「不錯。」她點頭。「你要女人沒有自己思想地依附男人。」
「說是依附也行。」他未駁斥。「女人有太多的意見,家庭不會和樂。」
這種要女人委曲求全,屈居於附屬地位的想法,她絕無法認同。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
周振谷見她準備與他長辯,舉起手制止。
「現在的時間、心情皆不宜爭執,我是就事論事,在那個孩子製造更大的事端前,得找一個好男人看管她。」
☆ ☆ ☆
劉真君拉了拉僅遮住屁股的短裙子,滿面春風地走下車。今天她特地早起了一個鐘頭,仔細地裝扮一番,身上的香水也多噴了些,因為從今天開始,張浩維就將進入她的掌握中了。一想到得意之處,她嘴角擴大得合攏不住,她就不信成天面對面地互望著,他能不進入她的甕中。
她喜歡張浩維的事實,早已傳得人盡皆曉。這下她公然地將他的辦公桌移入自己的辦公室,定然又會引起一陣騷動,被喧騰一陣子;不過,她可一點也不會感到侷促不安,她就是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她的,將他與她劃上等號,如此一來,再也沒有女人敢動他的念頭,與她搶奪。劉真君得意地一笑,這是個很棒的主意,不是嗎?
當她帶著一股濃郁的香氣,扭動身軀地走進公司時,正在交頭接耳的人,全動作一致地停住聲音,將眼光投向她,顯然已有人風聞,張浩維的職位將一下子三級跳升為副經理,桌位與她相連的事。不管那些人用什麼眼光看她,她都不介意,劉真君若無其事地在一路眼光追隨下,走進她的辦公室。
她的手指愛撫似的撫過與她桌子相連的嶄新桌面,今年她就要把自己嫁出去,嫁給張浩維!但她未失的笑容,在瞥見桌上的辭呈後,頓時花容變色。他要辭職!劉真君咬牙切齒地拉開百葉窗,張浩維已在收拾東西,真不識抬舉!就這麼讓他走了,她豈不成了笑柄?
不成!不論用什麼方法,都要挽留住他。她將揉成一團的辭職函攤平,用力地深呼吸。笑,要面帶微笑,她放鬆臉上的肌肉,嘴角向下拉了下,又忿然地抿緊。該死的!什麼時候行情變得這麼低?自動送上門,人家竟然還不要!但生氣歸生氣,她可不會這麼輕易被擺平。
劉真君穿上外套,蓋住露出大半的背部,收起嬌媚的神色。他既然不想與她的距離拉近,就暫且順了他,先留住他再作打算。
「給我幾分鐘。」她走至張浩維的桌旁。「我有話說。」
幾十人的大辦公室裡,可以用「鴉雀無聲」四字來形容,所有的人似乎在等待著一齣好戲似的看著他們。
「有必要嗎?」張浩維將抽屜中最後一樣東西放入袋子裡。「我想你應該已看過我的辭呈,從此刻開始,我們已不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要不是她太中意這個男人,否則以她火爆的性子,早要他滾到地獄去了。
「我尚未批准。」劉真君將辭呈遞還給他。「我仍然是你的上司。」
「我不支領遣散費。」他淡淡地說:「不需要你的允准。」
不能發作,維持心平氣和。劉真君提醒自己別動氣,趕走他,將永遠輸了這一著。
「怎麼說你也在公司工作了幾年,『人情』兩字總該懂吧!」她居然能笑得出來,為這個男人她實在付出太多。「我這個做上司的一向待你不薄,難道連幾分鐘的時間也吝於給?」
她說得合情合理,張浩維將袋子放在桌上。
「你說吧!」
要在這麼多人面前挽留他,即使她能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威儀也得保留些。
「到我的辦公室談。」
「這裡不能說嗎?」
「我想與你私下談。」劉真君壓低聲音:「請給點面子。」
張浩維也清楚有許多眼睛正看著他們,他點點頭,站起身隨她進入經理室。她關上門,拉下百葉窗,隔絕外面好事的眼光。
「請坐。」她說。
他沒有坐下,似乎不打算深談。
「有什麼話,請說。」
「能說出你辭職的理由嗎?」劉真君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我想休息一陣子。」
聽得出他言不由衷,她當然不會傻得戳破他。
「我給你假期,天數由你說。」
他沒接受她的好意。「我不想因私人的關係,影響公司的運作。」
劉真君霍地站起,雙手放在桌上,抬高眼地看著他。
「你想離開的原因,是因為你不想與我共事,對不對?」
「你太多心了。」他仍是淡淡的口吻。
「如果不是,請你留下來,是的話,你更要留下來。」總而言之,她不願他離開。
「你見過我的辭呈了。」他未被說服。「我的辭意很堅定。」
劉真君發急。
「我一直很倚重你,現在又提升你為副經理,對你可說是前所無例地提拔。你怎能忘恩負義,說離開就離開,沒有半點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