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頭,聲音低啞、疲憊:「你們根本什麼都不瞭解,他一直是我心頭的陰影,從小,我們無論做什麼事都在競爭,我們兩個有同樣強烈的自尊心,都不准自己低頭認輸。」
他歎了口氣,又繼續:「沒錯,我們是互有所長,時有輸贏,但每次我都是費盡所有心力瀕臨將自己逼到極限,才勉勉強強地贏了他,而他呢?他總是談笑用兵,輕輕鬆鬆就能勝過我!我愛他,我真的愛他,但他同時是我心中最大的勁敵。」
這是種怎麼樣複雜的情緒啊,曼雲並不能完全瞭解他的心境,但她至少已經開始試著體諒他的所作所為。
「當我從他手中得到了倩萍,我以為我終於勝過了他,而且是我最迫切取得的大勝利,我是真心地愛倩萍——可是婚後不久,我就發現我錯了——」
他心中的痛苦清楚地寫在臉上:「我忘不了他們曾經相戀過,我開始懷疑她嫁給我的動機——果然,我還是輸了,即使邵齊不要她,她仍然來找他,仍然試圖回到他身邊——」
「你錯了。」邵齊突兀地開口。
曼雲和嘉宏的眼光雙雙移向倚在房門口的他,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醒來的,但顯然的,他將他們兩個大部分的對話都聽進耳裡去了。
「嘉宏,你本來已經贏得了倩萍,是你的多心將她推向我的。」
他滿臉懷疑地看著邵齊。
他繼續「你們婚後不久,她曾來找過我,向我訴苦你對她態度的改變,當她決定嫁你,她就決心要當你的好妻子,是你一再地多心、冷淡讓她無所適從。」
「我勸過她,她也打算努力地打破你築起的心防,但顯然並不成功,最後,她終於放棄了,空虛又寂莫的心靈促使她企圖從我這裡得到慰藉。」
他看邵齊的眼神變了,雖然還有些許的懷疑,但同時也升起了希望。
「嘉宏,你知道我從來不撒謊的。」
他點頭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只是狀似輕描淡寫地問「你怪我嗎?」
邵齊肯定地搖頭。
「我走了。」
他走向門,臨走前回頭看著曼云「我當初接近你確實動機不純,但我後來是真的喜歡上你,純友誼的。」
她點頭,他如果不是被嫉妒及壓抑已久的心結所蒙蔽,她也會喜歡他的。
「嘉宏。」邵齊喚住他:「我必須告訴你,我並不是像你所以為的總是能輕易勝過你。」
他的聲音充滿感情:「從小你一直就是我努力學習,追隨進步,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標,你一直是我最尊敬,最崇拜的大哥。」
他對邵齊曾有過的恨意怒氣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愧疚:「你讓我汗顏,我甚至不敢開口求你原諒。」
邵齊拍著他的臂膀「那就什麼都別說了,快去找倩萍。」
「嗯。」
送走了嘉宏,曼雲不禁驕傲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對他的愛意又加了幾分:你真寬宏大量,畢竟你曾經愛過宋倩萍。」
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怪怪的,隨即,他一把摟近她「你也不差啊,竭盡所能的替我辯護,而你愛的不是我,而是賀夢凡啊。」
這回,曼雲的臉上出現了異樣的神色。
第八章
接下來的日子對曼雲來說,是快樂、平和的。但當她獨處或午夜夢迴之際,她心中卻有個空虛的角落,它在吶喊,在掙扎著要求解放。
她和邵齊之間的關係,又回復到以往的和諧,他們甚至過分「理智」地給予彼此相當大的空間,友善、關懷卻不過分「侵擾」彼此,真可謂是相敬如賓。
只有在夜晚,在床上,他們才真正地擁有彼此。
靠慾望維持婚姻是不正常的,她真羨慕別的女人,能在心愛的男人面前毫不壓抑地表達感情,哪怕是霸道地發脾氣任性地亂吃醋,都是那麼地可愛。
而她呢?
她總是費盡全力地在他面前克制自己的愛意,只怕困擾了他,只怕他無法回報她。
以前,她以為自己能接受他不愛她的事實但現在她知道自己錯了。
或許人都是貪心的,得到好的,就想追求更好的,當她和邵齊爭執不下時,她只求能盡釋前嫌,默默守在他身邊就好,現在希望實現了,她卻又想再進一步,她想要得到他的心,她想要他的愛。
曼雲拿起食譜仔細地翻閱,現在邵齊都盡量趕回來陪她吃晚餐,那是她最期待,最快樂的時候,所以她總是不怕麻煩地學習做新的萊色,以討他的歡心,而每次飯後,他都相當慷慨地對她的廚藝讚賞有加。
電話鈴聲突兀響起,曼雲接起話筒:「喂,邵公館,找哪位?」
「曼雲,是我。」電話那頭傳來芳姨不安、著急,而又略帶哽咽的聲音。
「芳姨,怎麼了?」她的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心中隱隱有一股不祥之兆。
她啜泣:「小仙不見了——」
「什麼!」她緊抓著話筒,急切使她變得語無倫次:「怎麼會——是什麼時候的事?或許她——算了,還是等我過去再說,我馬上趕過去,你等我。」
她甩上話筒,套上鞋子抓起皮包就衝出門。
到了賀家,只見芳姨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一雙眼睛哭得紅腫。
「芳姨,你慢慢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扶芳姨坐下,強按住滿心的急切,安撫地攬著她的肩頭。
芳姨深吸了口氣,啞聲道:「我剛剛照以往的時間到校門口接她放學,等了半天卻沒看到她出來,我只好跑到教室找她,也不見人影,老師也說她已經離開了,我整個學校找遍了還是找不著,我從學校到家裡這段路來回找了幾次,都——」
芳姨搖著頭,恐懼地說不下去。
「你通知夢凡了吧?」
「他已經出去找了。」
「芳姨先別哭,哭也無濟於事,小仙或許只是頑皮跑出去玩了,或許夢凡現在已經找到她了也說不定。」她空洞地安撫芳姨,也安慰自己,即使她自己也並不信服她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