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一頷首,戚少瑛便牽起璃兒的柔荑,舉步踏上石岸,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在旁伺候的天福見了不禁擰緊眉頭來,心中恍恍不安。
照這些日子相處,他對這位來歷不明的姑娘始終放不下心,可家少爺並不詳細究問,反是百般討好,沉於鶯聲燕語,就怕主子貪戀佳人美色,三魂七魄被她攝去而不自知,況算算日子,距離預定回鄉的時間,為了這姑娘他們是多費了許多天,而現下竟還提議游舫去。
想到此,為了主子著想,天福鼓起勇氣,舉步上前低語道:「少爺,游舫之事就待下回,老夫人還盼著您回去呢!」
興沖沖的興致被人當場打斷,猶如淋了一頭冷水,戚少瑛轉過頭來,難得嚴詞厲色地斥喝道:「多事!」
凡人一但迷了心竅,情理二字便不能思想,被主子這麼一斥責,再多的話亦只能往著肚裡吞去,天福抿了抿嘴,靜靜地退後一旁,腳步沉重地和著前方的兩人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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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丘之名,相傳是春秋時期吳王闔閭埋葬於此,三天過後即見白虎踞於其上,而因此得名,戚少瑛牽著璃兒,同她解釋道,不知不覺也步行了好一段路,過了海湧橋,放眼望去,即是到達了傳聞中的千人石。
一行人來到東溪,下了虎丘,便見許多紅欄雕砌、富麗堂皇的遊船於江波上往來招應,簫鼓笙歌,紅燈齊照,上有布幔,四面敞開,可見人們倚著欄干觀景,亦有把酒歡笑、暢所欲言者,更多的是姑娘們的鶯鶯細語,笑語不絕。
蘇州船娘名揚海內,個個國色天香,年少貌美,就連駕船撐篙的駕娘看上去少有四十好幾,卻仍是風韻猶存,不減其當年風采,戚少瑛對著璃兒淡然一笑,便朝正在收起纜繩的人兒招手。
抬眼一瞧,駕娘停下手邊的活兒,細瞇了瞇眼,那身月白長衫不就是許久未見的戚公子麼?微微一愣,待確定來人的身份,她趕忙搭起船板,踏著小碎步,跑上岸去。
「唉唷,可喘死我了,戚公子您真是許久沒來了,今兒是否要招船?」大口喘著氣,駕娘一身藍黑布衣,僅在頭頂簪上兩朵壓香雲,一臉歡喜,笑面迎人,不論穿著打扮都和其他船娘大不相同。
「是呀,今兒我特別帶了位姑娘來你這兒見識見識,嘗嘗道地的蘇州小吃、茶食,順這看看翠娘。」
姑娘?駕娘瞄了眼他身旁的璃兒,唇上的笑容突地僵了下,心頭湧起一股不甚好的預感,一雙杏眼急忙打量,不禁暗暗叫糟,瞧戚公子如此呵護癡迷的模樣,恐怕真是那麼一回事了。
「呵,一定一定,咱們定會準備豐盛的蘇州小吃招待各位,翠娘要是知曉戚公子來了,肯定高興得很吶。」按下心底的疑慮,拭去微微滲出的冷汗,駕娘連忙拱人招呼道:「來,請大夥兒快上船罷!」
上了船舫,駕娘現是帶著戚少瑛一行人來到船艙中等候,便急著差使些芳齡不過十來歲的小姑娘們招呼去,踏著一雙腳底天足,連忙趕至內廂房。
砰砰輕敲兩聲,房門緩緩開啟,駕娘閃身一進,便急急忙忙地將門給掩上,拭拭汗,朝著房中案旁正在刺繡的美人兒嚷道:「好姑娘呀,都啥時候了,你還有閒情逸致刺繡?」
翠娘放下手中綢緞,美目一稍,瞅了眼,略歎口氣地道:「又是哪位貴倌大佬來了?」
「啥都不是,就是你那心上人戚大公子。」駕娘扭腰擺臀地扯下她手中的刺繡,定睛一看。
哇,瞧是一對多美的鳳凰翱翔,雙宿雙飛是羨煞多少癡情人兒。她瞅了女兒一眼,莫不感歎在心,女兒百般的心思她怎會不懂呢?只怕是奢望了。
「娘,您別瞎說,啥心上人的……」刺繡被娘親搶了去,裡頭的意思是昭然若揭,翠娘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嬌斥一聲,三分惱怒裡帶著七分靦腆。
臉都紅成這樣了,還嬌羞些什麼?甭說此地無銀三百兩,明眼人一瞄即知曉。駕娘收起繡有鳳凰的繡套,擺於案上,歎了聲氣:
「是不是你自個兒心底明白,現人就在艙房,可這回他還帶了個小姑娘,說是要嘗嘗道地的蘇州小吃,你趕忙去準備準備。」駕娘擺擺手,故意說得雲淡風輕,有意沒意將「小姑娘」三個字說得重些,便是要給眼前的癡心人心裡留個底,別教人把心給賠了去。
聞言一驚,刻意的拉拔是聽的清清楚楚,紅潤的面容頓時變得慘白無色,翠娘渾身一冷,雙唇不禁顫抖地問道:「娘,您說他帶了位姑娘來?」
見著她的樣子,身為娘親的駕娘心裡亦是不忍,有些後悔方纔的直言,可若現又出爾反爾,只怕是事兒越鬧越大,徒留得人傷心罷了。
瞞不住,只能拍拍她纖弱的肩頭,輕聲安慰道:「翠娘,娘明白你的心意,可這事萬般不由人,你先沉住氣,別想太多,先準備招呼客人,待會兒有機會再和戚公子套套話,知道麼?」
她喳喳呼呼地囑咐完後,臨走前不忘交代梳妝打扮,一旋身,即趕至船板上收回木板駛船,獨留下木然的翠娘。
確待駕娘已然離去,翠娘起身移至妝奩前,自木盒子取出一把珠玉金簪,慢慢嵌入烏黑蓬鬢兒,略施薄粉,抿抿胭脂片,一位娉婷女嬌娥即現鏡中。
盈盈一雙杏眼挑,細彎似地柳葉眉,光鮮年輕的面容卻染上一層揮不去的陰霾,翠娘輕輕地歎了口氣,乍聞戚少瑛前來的消息,她是又驚又喜,想是他終於是憶起了她,可萬萬沒料到,此次,他身旁竟多了位姑娘。
數年來,她用著一顆未染淤泥的曼妙玲瓏心癡癡地戀著他,編織著一段段美妙真摯的情愛,就盼著哪天,他識得她的真心,偕手終身。
而今,這夢碎了。
猜揣那位姑娘的身份,想必是他的意中人罷?思及此,翠娘便心疼的不能自已,胸口好似被人揪著般,幾滴水珠悄悄地落在白滑細嫩的柔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