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嗔又笑地揮拳拍他一掌,主動地湊上唇,輕輕地如風拂面親點了下,接而掙脫他的緊擁,一溜煙地跑個不見影兒,行經之處嬌笑聲不斷,彷彿朵朵牡丹綻放於四周,處處透著無比的歡欣。
猛然回神,戚少瑛的心頭沸騰著如火的熱情,抿唇一笑,撩開下擺,即刻追了上去。
嘻嘻鬧鬧入了花廳,一對小兒女歡喜打鬧的模樣全進了剛回府不久的戚老夫人——崔秀玉眼裡,不悅地斜起眉稍,這等有失禮儀、不成體統,怎能恁般胡亂下去。
「少瑛,打打鬧鬧的成什麼樣!」她拿起茶盞,呷了一口,細瞇著眼,將座下的璃兒給渾身打量個透。
「娘,您何時回府的,怎不派人通報一聲?」一見娘親,戚少瑛略過不察座上有些不耐的神色,立即拱手請安,唇眉皆是漾著笑意,心情好不快活。
「不過回自個兒的家還用的著通報麼?!倒是你,這趟怎早回了?」崔秀玉瞥了他一眼,不經意地問道,便逕自低頭啜茶去。
微涼的清香入喉,她不時拿眼掠過兒子的面容,瞧是有著不隱的柔情豐潤,唇上始終掛著沉醉的微笑,再瞥向一旁的璃兒,兩手交結,她的心底煞是涼了半截,又羞又惱,更多的是氣憤兒子的不莊重。
「孩兒歸心似箭,事一辦好,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好向您稟告。」聽出娘親話裡的諷刺,戚少瑛微皺了皺眉,先是拱手一拜,隨及啟口道明。
「哼,你倒有心!我看是為這小姑娘罷?!」重重地放下茶杯,發出清脆聲響,崔秀玉再也不掩心中的怒火,雙眸突睜,利箭似地掃過座下的兩人,眼中有著嚴厲的責難。
似是習以為常,戚少瑛刻意略過娘親精亮的眸光,僅是微微一笑,牽起掌中的柔荑,將璃兒拉前了幾步,使堂上的娘親好好看個仔細。
「娘,這位是璃兒,孩兒心屬的姑娘。」他瞅了一眼迷茫的小臉,笑意是更深了。
璃兒、璃兒……聽這名,就想是個丫鬟似的下賤人。
聽著兒子的這番話,杏眼一瞇,加深眼尾的皺紋,崔秀玉這才仔仔細細地將璃兒打量一番,全身上下看個透徹,眉是眉、鼻是鼻,瑩亮雙眸透著純真浪漫,有如櫻桃般的紅嫩小口,體態窈窕,確實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美人兒,莫怪兒子這般的死心塌地,光是那張嬌艷的容顏,便是吸引著天下所有的男人,可……目光巡到羅裙下,見著的不是預想中的三寸金蓮,而是一雙難上得了檯面的天足。
緊皺的眉間又是積的更深,崔秀玉將視線移向兒子的俊容,看清了眼底濃郁的癡戀,臉色一陣青白交錯,比先前更是難看幾分。
「這是打哪來的鄉村野婦?少瑛,你可別忘了咱們是何等的身份,怎能讓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姑娘坐上少夫人的位置,就憑她,不配!」她悶哼了聲,再次看了那雙大腳,滿眼不屑。
金蓮小腳代表著姑娘的身世,唯有大戶人家的千金閨女才有本事裹得上,所謂「裹小腳,嫁秀才,吃饃饃,就肉菜;裹大腳,嫁瞎子,吃糠饃,就辣子」,尤其越是富門人家的閨女腳板是纏的越發嬌小,使其行路要人攙,不好出閨房,裊弱如露珠,風姿搖曳生。
「瘦、小、尖、彎、香、軟、正」這七訣正是評斷一女子的身家,崔秀玉美目一稍,再瞧瞧眼前的一雙大腳丫子,肯定是個野丫頭!
只消一眼,心裡便了有底。
這樣的姑娘哪裡匹配的上他們戚家?!要真是允了,擺明是讓人笑話!
「娘,孩兒娶妻在於真情真意。」看透娘親眼底的厭惡,戚少瑛急著開口,明白娘親最為重視的是什麼,可他並不在乎這些,他要的不過是名善體人意、牽動他心的人兒。
「你要娶她?行——她是哪裡人氏、父為何名、做些什麼、在哪高就、身家是否清白?若你能清清楚楚地交代個明白,且和咱們門庭家世搭的上邊,八字合了,體無咎言,我便讓你娶她去!」崔秀玉悶哼一笑,一股腦兒地丟了堆難以答覆的問話,冷冷地睨著神情有些慌亂的戚少瑛。
戚府,容不下個來歷不明的鄉村野婦佔去少夫人的頭銜。只因,她沒那能耐!
擺明的刁難,令戚少瑛接不出話,只能支吾再三,瞥向身旁的璃兒,眸光濃深,似在思慮,四周靜悄悄的,柔情的目光不停在那張清麗的面容上游移,眸中的眷戀顯而易見。
半晌之後,他這才抿抿唇,微歎一聲:「娘,孩兒不重那些,孩兒僅想娶自個兒心愛的女人。」
「哼,說的好聽!你不重,外頭的人可重;你不在乎,娘在乎得緊,祖先顏面不得不顧,你要真娶了她,怕是壞了咱們家的門面,何況誰知曉她身家是否清清白白的,說不定正是哪個野女人的孽種,明明白白就是個狐狸精!」火氣一上,崔秀玉大力一拍,腕上的金銀鐲子鈴當作響,震翻了桌案的瓷杯,茶水流洩一地,不難想像此刻內心的怒火是有多麼狂熾,拿指便咆哮怒吼。
「哇,你眼可真尖,怎知璃兒就是隻狐狸呢?」掩唇驚呼,一語道出不為人知的身份,讓璃兒好生佩服,杏眼微睜,驚喜地望著眼前的老婦人。
「璃兒,別瞎說!怎可說自個兒是狐狸?!」聞言一聽,戚少瑛連忙喝止。
璃兒不滿地噘嘴,垂下眼,無趣玩著袖口繡花帶,揪弄了好一會兒又覺厭煩,轉而開始玩起自個兒的十指來,雪嫩如玉蔥的小指扭成白玉小結,抿緊的唇漸漸浮上一抹微笑,滿腔的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此時已是煙消霧散,像是沒她事地輕鬆由在。
「你……少瑛,你聽聽!她自個兒都這麼說了,還不是個狐狸精麼?!」崔秀玉大聲地吼著,眼睛血紅,閃著暴戾、幾近瘋狂的光芒,瞪向一雙坦蕩無悔的眸子,頓時氣焰一消,大口地吐了一口氣,只得罷口道:「總之,這門親事沒得說!」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休想進得了他們戚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