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裊裊娜娜,臉蛋兒白淨嫩生,水蛇腰,削肩膀,果真是個妖精似的美人兒,尤其額間的那塊青嵐水玉,無形透出的冷寒,教她看了渾身起顫、背脊都涼了起來。
妖氣……這絕對是妖氣!
「走……走……」璃兒始終低著頭,雙手緊握鞦韆架,眼睛裡蒙上一層霧朦朦的淚花,輕啟朱唇,斷斷續續地說道。
「唉呀,聽聽,她在趕咱們走吶!鳳丫頭,你說咱們走是不走啊?」一雙秋波媚媚地飄,拿著絲絹掩著薄施脂粉的臉蛋兒,半笑不笑地問道。
「呵,少夫人,您真愛說笑,戚府就您是少夫人,該走的人,是她才是罷!」抿嘴一笑,鳳霞嘻嘻幾聲,生怕冷場似的,趕忙接著幫腔。
想是出言譏諷,正要回頭之際,無意間卻瞧見羽睫下的一雙眸子正閃著銀光,兇惡冷然,寒冰似地教她見了不禁發顫,這一瞧,蘇嬛嬛倒噤住了。
「走——」雙肩微顫,璃兒驀地抬起頭,杏眼睜圓,自喉間發出幾聲如野獸般的低沉嘶吼,唇角隱約露出尖細虎牙,面目猙獰,著實讓在場的兩個女人大為驚愕。
這一吼,嚇得蘇嬛嬛變了臉色,小嘴張大,舌呿不下,身子一個不穩,差點兒就往後跌去。
好半天,在鳳霞的攙扶下,她連忙回神,穩住身子,按捺著內心的撼動,輕咳一聲,掩去驚恐,揚起眉,氣得「呸」了一聲,瞪眼喝道:「哼!別以為發狠我就怕了你,也不想想你是什麼身份,拿什麼來同我鬥?今兒僅是先來瞧瞧,如今你這麼不知好歹,更休怪我無情了!」甩袖一揮,「鳳霞,咱們走!」
一扭頭,領著丫頭,蘇嬛嬛便頭也不回地憤氣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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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轎,崔秀玉便急匆匆地進了花廳,待喝了口僕人斟上的茶,歇口氣,緩了緩心神,這才靜下來,沉寂思緒。
欸……真是造孽、造孽喲!呼了口悶氣,單手托腮,不由暗地長歎。
方纔上了趟寒山寺,崔秀玉原是想為戚府近來的不安寧求個平安,燒完香,就待她走下石階,正要離去時,卻被一位面蓄白鬚、慈眉善目的方丈給攔了下來。
位於蘇州市閶門外楓橋鎮的寒山寺,原名妙利普明塔院,距城約莫五公里,向來香火鼎盛,前來祈福的眾位香客善男信女們皆是絡繹不絕,有的甚至是慕名遠道而來,而寒山寺之所得名,乃是唐朝末年有位高僧寒山子在此主持,繼而加上詩人張繼的一首「楓橋夜泊」詩碑其中的「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成為今昔千古絕響,名滿天下。
除此之外,傳聞寒山寺經主政大師寒山子之後,歷代住持個個皆是德高望重之僧侶,突地被攔,崔秀玉是怔愣了下,隨即回神,欲開口詢問何事之際,僅見老僧抿唇不語,細細看了她一遭後,頻頻搖頭歎氣。
不明所以,崔秀玉被老僧的舉動攪得滿面霧水,連忙施禮,款款問道究是何事,使得方丈如此歎息?
微揚須蒼白眉,老僧喊了句阿彌陀佛後,僅說世間色相,皆屬虛幻,便住了嘴,再次搖頭歎息。
這一番想不透、字字玄機的話,教崔秀玉越發著急,惶惑地大喊「師父」,一張施以厚實脂粉的臉是扭曲成團。
老僧始終站定,不為所動,許久,這才自袈紗裡抽出一隻黃紙,往上一拋,頓時紅光閃爍,抬眼不及,即刻灰飛煙滅。
絲絲灰燼落下,灑向崔秀玉四周,眉一揚,抬眼觀視,瞧了半天,老僧才同她道「白光罩頂,妖氣繞身,且問近來府中是否不順遂,常見血光,難脫孝喪?」
崔秀玉見問大驚,忙點頭,說著府內最近所發生的奇事,將一切緣由全都交代的清楚明白,生怕漏了哪些,連著府內中人亦是說得詳盡透徹。
老僧聽了,拂著長鬚,頻頻點頭,只道是戚府內裡恐真有妖孽做怪,可瞧這妖氣倒也稱不上為害,白光一片,雖是摻雜幾許厲氣,卻見靈氣映亮,不似害人之妖,若因而貿然收取,惟恐傷及生靈。
聽上這話,光是妖孽兩字,就讓崔秀玉心慌意亂,惶恐至極,哪還聽得了老僧的勸解,只得欠身道謝,挨著滿心的疑惑懼怕,乘輿回府。
一路上來,她頻想著這問題,老僧口中所言的妖孽究是身藏戚府何處?路程想,走路想,現刻兒閑靜下來喫茶又想,腦中千回百轉的,終是無用。
略歎了口氣,她轉而從戚府上下所有人想起,突地靈光一閃,一個人影驀地出現,猛然觸動往事,想起了……
「哼,說的好聽!你不重,外頭的人可重;你不在乎,娘在乎得緊,祖先顏面不得不顧,你要真娶了她,怕是壞了咱們家的門面,何況誰知曉她身家是否清清白白的,說不定正是哪個野女人的孽種,明明白白就是個狐狸精!」
「哇,你眼可真尖,怎知璃兒就是隻狐狸呢?」
是了是了,那程子戚少瑛帶回來的鄉村野婦教她看不上眼,便出言相譏,沒想到那女人竟重重地點了頭,笑語承認。
細想想,自她進府後,不如意的事倒是一樁接著一樁,弄的全府上下沒個安寧,先是方水蓮無故失蹤,喜事成了喪事,如今後院家畜又死傷甚多,不是死無全屍就是斷了膀子、雙足,近來甚至越發猖狂,有與日俱增之勢。
當日,她還以為那女人是過於天真,不曉得這是諷罵之詞,還傻愣愣地嘻笑答應,沒想到,瞎貓碰上死耗子,無心罵語竟一語成讖,那叫璃兒的女人真是道道地地的狐媚子、妖魅怪呀!
原來,這一切的原由,全出在北苑的「那人」身上……轉著茶盞的手直發顫,體認此等事實真相,崔秀玉早是嚇的不知所措,兩眼圓睜,面若雪色,唇白齒顫,只是呆磕磕的發怔,渾然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