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山喝了些水,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就任紅花將他扶躺回床上。
紅花坐在床邊,悲傷的望著和她自小就相依為命的爹。自她八歲那年,他們父女倆就浪跡天涯,靠賣藝為生,她爹身體一向強健,像座屹立不搖的山一樣似地,從沒見他生病過,想不到這一病,竟如此嚴重。
她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仍治不好爹。如今已身無分文,只能靠挖一些野菜維生,可她爹,病得如此嚴重,不吃些營養的怎麼會好呢?
那天,李大娘所飼養的雞,無端飛進她的院子裡,她本想就殺了那隻雞孝敬爹的,但又想到自小爹給的教訓,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當,便斷了殺雞的念頭,當下便抱著雞要去還給李大娘,沒想到和李大娘的突然出現撞個正著,她竟把她當小偷,要押她進官府。
自小爹便告誡她,做人要有骨氣,她銘記在心;想不到,那天的官爺,卻輕易的就毀了她的清白,把她當成小偷,那比殺了她還令她難受,所以她心中十分憤怒。
燕南山憂鬱地望著女兒,他有滿心的不忍,卻因病重而說不出口,紅花回望著他,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爹,您別擔心,紅花現在在編竹簍,等編好了,就可以賣錢來替您治病了。」
紅花話才說完,即感到屋外有道視線望來,她一回頭,看見了個高大的人影站在屋外,是那天的那位官爺。
元意凡站在門邊,審視著屋內的一切,發現一切真是破落的可以。屋上竟破了好幾個大洞,既無法遮陽,也無法遮雨,屋內就一張看似快塌的床;一張缺角的桌子;和一個看似快斷裂的板凳。
紅花戒備的望著他問:「敢問大人有何指教?民女那日已說過,沒有偷那些村民的東西。」
元意凡自顧自走進來,「我今日來,不為官事,你別緊張。」元意凡把手上的東西放到桌上。
紅花立時聞到一陣食物香味,立即感到飢腸轆轆,但她仍一臉防備的望著元意凡,「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吃吧!你和你爹都多吃點。」元意凡打開了那包食物,裡頭有包子、燒賣及一隻烤雞,那香味令人垂涎三尺。
但紅花只覺倍受侮辱,她忿忿地說:「大人,我們不需要救濟,等我爹病好了,我們自會打理身家事。」
元意凡淡淡的望了她一眼,「如果你為了自身的骨氣而餓死了你爹,恐怕是大不孝的罪行吧!」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紅花執意的問。
「我當然有我的目的,我元意凡也不是個會白白浪費好心的人,今天會找上你,定是對你有所求。所以,你放心吧!我保證咱們互不相欠。」元意凡站起身道:「你和你爹先吃點東西,我在外頭等你。」他轉身向外大步的走去。
「你……」紅花只覺他一意孤行,完全不顧別人想法。見他走遠,又望著桌上的美食,她不禁歎了口氣,心想,目前已是最壞的狀況了,元大人要再有什麼要求,只怕也不會比現在更壞了。
有了這些食物,至少爹也不用再挨餓。如此一想,紅花忙慢慢餵食她爹吃食,想不到她爹看似奄奄一息,食物一送入口,竟有精神的吃了起來,紅花不禁欣慰的笑著。
元意凡望著眼前的杜鵑花,紅的、白的、黃的……五彩繽紛,令人賞心悅目,可目前的他卻是心事重重,失了那份賞心悅目的閒情逸致。
紅花悄悄的走近了他,恭敬的叫著「大人……」。
元意凡轉身望著紅花,像紅花這般十七、八歲年齡的姑娘,大多愛打扮,可紅花卻一身樸實,長髮也只隨意的編成辮子垂在胸前,一張小臉尖瘦得可憐。
唯一令人注意的,只有她的眸子,那是雙明亮無畏的眸子,彷彿一眼能看穿人心,說實在的,要不是紅花的那對眸子,他才不會去多看她一眼。
從李大娘口中知道了紅花父女四海飄蕩靠江湖賣藝為生,他覺得紅花是位奇特的姑娘,剛才,他見紅花侍親的態度,知道這樣的女子肯定重情重義。
膽大、心細、聰慧、至情至義,這正是他所要找尋的女子呀!元意凡定定的望著紅花不語,紅花終於忍不住問:「大人,您光臨寒舍,不知有何用意?可以明說了吧?」
「紅花,你今年貴庚?」元意凡忽開口問道。
紅花愣了愣,元大人想必打聽過他們父女倆了,否則怎會知道她的名呢?但縱有再多的不滿,看在那些食物的份上,她也不好表現,於是道:「十八。」
元意凡若有所思的點頭道:「十八……舍妹當初也是這年齡出嫁的。」
紅花見他言不及義,不禁有些惱,「大人!」
元意凡隨手摘了朵紅色的杜鵑花把玩著說:「別急,你初來此地不久,知道城內有戶姓杜的大戶人家嗎?他們在省城內極富盛名,杜老爺是經商天才,不僅才氣遠播,更是花名遠播。」
「民女是略有所聞,但也只知道杜家是大戶人家,婢奴成群,僅此而已。」紅花據實以告。
元意凡臉上露出一閃即逝的笑容,又說:「杜老爺有位獨子,自幼體弱多病,長年臥床不起,這事你也知道嗎?」
紅花搖了搖頭,「不知。」
「這杜老爺由於懂風情又多金,從年少之時,便一直花名遠播,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不知繁幾,但他卻只娶了一位妻子,生了一個兒子。但可能由於他風流成性的關係吧!他的獨子,竟代他受了報應,從小就是個藥罐子,長年臥病不起,因此,杜家想要招親沖喜。」元意凡說著說著,眼中出現一絲冰冷。
「招親沖喜?這需要嗎?依杜家的財力,想攀附的千金小姐,恐怕如過江之鯽吧!」紅花不解的說。
「一開始是如此,但,在死了幾個新進門的新娘後,再也沒人敢把女兒嫁進杜家大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