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真小。」她搖搖頭。
「對我而言夠大了。」陰少華跟在她身邊,俯視著她。從上往下看,最入眼的莫過於龍玦長而濃的眼睫與小巧挺直的鼻樑,她其實很漂亮,漂亮得有點過了頭。
「嘻……」龍玦忽然笑出來。
「你笑什麼?」陰少華有些莫名其妙。
「我笑那個叫瑞的男子。」龍玦道,「他的模樣活像個大醋桶,換句我爹爹講的話,娘們兒似的,好好笑。」
陰少華聞言,嘴角不禁一勾,「瑞要是聽見你這麼說,非把你骨頭拆了燉湯不可。」
「他敢動我?」龍玦挑了挑眉,「他是你什麼人?怪裡怪氣的。」
陰少華本不想交代,但想到龍玦今後也要住在這裡,鏢局裡的人事她也該知道一些,「瑞與我情同手足,真要論的話算是結拜兄弟吧,或者你也可以解釋成合夥人。」
「這麼大的鏢局裡就兩個人?」她以為鏢局裡應該有很多手下的。
「我們鏢局裡人員很簡單,除了我跟瑞以外,還有一個小妹子叫蓮青,只是她住在外頭的水月庵,兩三天才回來一次。對了,瑞的脾氣比較特殊,你最好少惹他,他不像你所想的那樣軟弱。」
「什麼?」龍玦聽不懂,陰少華卻將話題岔開了。
「這裡就是西院廂房,你睡左邊這間。」
「噢……」龍玦低應了一聲,東看看、西瞧瞧,這兒的擺設自是不能與家中相比了,她不是嫌貧愛富的人,只是生活環境一夜之間落差太大,對她而言當然有些衝擊,家中暖帳香爐鴨絨被,這兒卻是硬板床配一襲薄褥子,她掀起來看了看,還有股濕味兒撲鼻而來,許是這情景觸動了她少女易感的心,一時之間,她竟覺得好不淒涼……
陰少華看著她時而皺眉、時而噘嘴,臉上還偶爾流露出好奇的表情,完全不懂得隱藏自個兒的心緒,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或許她是在比較,陰少華心想,便走到門口,靠在牆柱子上,盤著雙手,斂眉等待。
「陰少華。」
「什麼事?」
陰少華回頭,與她對視,直望入她的眼瞳之中,敏銳地覺察到裡頭有一閃而逝的不安。
是陌生地方的關係吧?他想。
「我就在你隔壁。」他說道,一句不算安慰的安慰。
真能相信他嗎?龍玦望著眼前的男子,心裡不禁有些鬱悶不安。
爹爹是武林中最具威望的人,龍家堡更可謂集武學精華於大成,堡中高手如雲,龍玦自小身處在這種環境之中,老早訓練了一副好眼力,誰有非凡骨、誰資質平常,這都是一眼能判斷的事,但就只有這人,她竟猜量不透,也無法解釋為何爹爹選擇了他。
猶疑只是一瞬,臉上即刻又回復了原先的表情,龍玦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從不在他人面前表現軟弱。
「陰少華,你知道嗎?」龍玦道,「我爹爹常說,其實真正的敵人並不遠,就在附近。」
「你這是在損我嗎?」
龍玦不語,嫣然一笑,頰邊的兩縷長髮輕輕甩動,露出耳際間一道銀色,光芒耀眼,陰少華不由得一愣。
注意到他的失神,龍玦索性伸手撥開頭髮,讓他看個清楚。
「好看嗎?這在別處可買不到。」
那是一個純銀的龍形耳環,雕工精細、看來珍貴而獨一無二,戴在龍玦耳上,恍如銀龍攀在她耳際張牙舞爪,霸氣非常。
「如何?」龍玦觀察他的表情,別有深意地問。
陰少華挺直的劍眉微微一蹙,淡道:「不像一般女孩家戴的飾物。」
「一般女孩家想戴還戴不到呢!」龍玦冷哼一聲,「龍自古以來就是皇族聖物,要不是龍家堡在戰場上功勳彪炳,我們能把龍形隨隨便便往身上穿戴嗎?」短短幾句話,便透露了她對家族的自傲,也說明了她非普通人的身份。
「是啊,龍家堡個個均非凡夫俗子,你的確不是普通人。」陰少華呵呵一笑,眼底卻沒有笑意,「龍家堡富可敵國,單單一隻純銀龍飾要是沒個典故、沒鑲個珍珠瑪瑙,怎能戴上你耳朵?」陰少華邊說,邊走出她房間。
第1章(2)
「你……」龍瑛剛吐出一個「你」字,陰少華又開口。
「你要想保命,最好別老是將顯赫的家世掛在嘴邊,那只會使你更容易成為目標罷了。」
「你這人……」真是說不出的氣惱,無緣無故被搶白,龍玦不由得開始說氣話,「陰少華,我討厭你。」
「彼此彼此,咱倆不遑多讓。」她的話一點也沒打擊到陰少華,他是萬箭不穿。
「你竟敢討厭我?」龍玦索性舉起手捶了他一拳,「我長這麼大還沒人會討厭我!」
「那是因為他們怕你爹。」陰少華直言,龍玦的拳頭打在他身上一點感覺也沒有,像是在撓癢癢。
被他一針見血說中,龍玦剎時住了嘴。
所有的人都怕她爹……是啊,沒錯。所以從小到大,她不曾有過朋友,每個人見著了她不是唯唯諾諾便是曲意承歡,她受寵,卻從來不曾開心,她的生命中沒有平等,只因所有人的地位都比她低。
龍玦絕對不是被慣壞的孩子,她曉得這個事實,只是今天由陰少華口裡赤裸裸地說出來,高傲的她心裡還是覺得十分難堪。
入夜之後的龍家堡並不平靜,一樁巨大的陰謀已經悄悄展開。
龍昊天在自己房中緩慢踱著步,彷彿在沉思,此刻在他身邊的只有那名服侍他多年的老者。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響。
「叩、叩、叩!」
「誰?」老者率先道。
「是我。」門外正是那曾老六。
「主人已經睡下了。」
曾老六在外頭低笑了兩聲,「得了,堡主,下屬跟了您這麼些年,難道還不明白您老愛熱鬧嗎?平日也沒見多早歇息,怎麼今天倒趕著找周公下棋去了?今兒個是您老花甲大壽,咱們下頭這些兄弟,特地湊了銀子為您擺幾桌酒,您老不嫌棄就賞個臉,咱們兄弟才有個理由開開心心地喝它兩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