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前些日子,他由管家和小廝們口中,得知在自己躍下小白舟去查看時,中了蘭芷散之毒,記憶深處的殘存印象,才又慢慢地勾起他的疑惑。
既然父親留有解蘭芷散毒性之方,他便對照著其上的方法,將翠冰玉珠納人體內,每日自行排毒,倒也十分有效。只是,他還是很納悶,父親所言之某人,必然也會積極求取這蘭芷散解方,何以自己一直都沒有察覺身畔有這種人存在。
現下真相大白了,想起仍散置在桌上的箋方,旅祺更是不願讓他進去。「管家,姬法是我的女人,這尊卑有分,她即是你的主母,你有何理由強行闖入我的內室?」
被旅祺的話說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強橫地瞄瞄好整以瑕地站在他面前的旅祺,楊金源突然發出串比鬼哭神號更恐怖的嘯聲,伸掌便往旅祺的罩門擊去。
這旅祺亦非等閒之輩,早在楊金源掌風襲來之前,他身形一晃,連連翻滾一轉,來到楊金源身後,以腳尖勾起甲板上成堆的粗繩索,輕輕一踢,便如條長蛇般的往楊金源的腳飛擊而去。
意識到背後的長繩襲擊,楊金源想去推房門的手連忙縮了回來,連轉三兩圈,避開那堆落地引發砰然大響的繩索,氣喘吁吁地盯著又回到門前的旅祺。
「想我楊金源倘若不是當年誤中此毒,此刻早已一統江湖,你這後輩小子如有自知之明,還不快給我閃開!」連續調了幾次氣息後,楊金源語氣仍是十分蠻橫地叫囂著。
「原來你已身中蘭芷散之毒。」微笑地想起自己大略看過的內容,旅祺只知已經中毒之人,萬萬不可運用內力,因為這蘭芷散雖可以內力逼住,使之不至於游移至全身,但這毒性所積存之處的臟器,卻是必傷重無疑。
唯一的辦法,除了以翠冰玉珠排毒之外,面對這馥香醉人的蘭芷散,只有將其吸納進四肢百骸,若能維持體內毒性均等,則其危害尚不深,只不過是易陷入昏睡之中。假使連睡過三百六十四日,則毒性可經由放血盡除,但仍需再次吸入蘭芷散,逐漸昏睡三百六十四日後,再次甦醒放血毒。這樣永無止境的循環,直到死亡那一刻到來。
這便是蘭芷散所以駭人聽聞之處。它本是吐番國祭司秘傳之藥。歷代祭司皆為美艷不可方物之美女,為了保持她們神靈清明,所以一出生即開始吸聞蘭芷散,使之昏睡終年,及至十三歲初潮起,便可承擔祭祀鬼神大典之職。
吐番國女祭司的職務壽命十分短暫,約莫從十三到十八歲而已。在這短短的六年間,她們經歷每年一次的甦醒放血,而後祈求國運昌隆,邦富民安。在祭祀結束的剎那,亦是她們又恢復冬眠狀態的開始。
在十八歲完成最後一次的祭典之後,她們不再昏睡,而是由吐番贊普將御賞的湯藥賜之,而後收進後宮為妃。
所有祭司最後皆會成為吐番之王——贊普之妃嬪,則國家機密可永保不外洩,這些嬌艷如花的美女也全歸贊普所有,所以這制度在吐番流傳了數十代之久。
這蘭芷散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成了最富盛名的奇藥。只是這蘭芷散有著如此高妙的好處,所以一直是吐番宮廷內的禁物,向來都不外流,除了那一回——有位名喚瑪娜的女郎,原是卸職後的祭司,在成為贊普後宮中的嬪妃後,她野心勃勃地想爭得皇后之位,便處心積慮地剷除異己,甚至連自己的同胞姊妹都不放過。總算她將那些敵手都消滅之後,滿心歡喜地以為勝券在握。 .誰知此時因吐番連年饑荒,南部中土則是境況稍強的隋朝煬帝當政之時,有感於天災難抗,贊普也就和鄰近諸小邦一樣,對隋進貢稱臣,以換取糧食布匹的援助。
為了攏絡贊普,隋煬帝即下詔將隋室公主下嫁和親。
在情勢比人強的情況下,贊普立刻空出中宮之位,迎娶了這位自中土而來的公主,並且接受煬帝賜姓為曹。
這使得瑪娜為之光火,在想盡辦法都無法將那位中國公主除去的情況之下,她聯合吐番國內一班同氣相通的臣子,趁著吐番贊普重病之際,將其和公主所生之子流放到邊僻之地。至於對搶走她後位的公主,瑪娜可就沒那麼寬宏大量了,一心一意想置之於死地。
但朝中大臣深恐激怒了煬帝,便一再地阻止她下毒手。滿腔怨恨無從發洩的瑪娜,遂利用蘭芷散迷昏公主,而後凌虐公主毫無知覺的軀體出氣。公主逐漸昏睡,從每月甦醒一次,而至每季甦醒一次,最後變為每年才甦醒一次,當公主甦醒過來之時,瑪娜便極盡凌虐之能事,使公主數次尋死不成,最後傷心欲絕地服了一大罐的蘭芷散冀求永不醒來。
從此公主果真長睡不起,在一班憂心忡忡的臣子們暗中協助之下,由貼身侍衛婢女偷偷將公主運出吐番,隱遁無蹤。為了怕公主甦醒後無以為繼,是以大臣們買通內侍,將蘭芷散交了許多給那些婢女侍衛。
蘭芷散就是在這種情形下流人民間,大略地看完羊皮紙的記載後,旅祺數次想找時間將其餘有關於蘭芷散解毒法的內容看完,但總是陰錯陽差之下,使他沒能好好的將這個心願完成。
而今,緊緊盯著焦慮的楊金源,疑問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他要得到姬沄,只有姬沄可解他所中的蘭芷散之毒?
這又是從何說起,難道他還知道有其他解毒之法?
「姬沄她並非吐番國之祭司,亦非習醫之人,她何以能解你身中之毒?」昂首迎向朝他撲來的楊金源,朗聲中直視他說道。
「這就不用你管了,只要她到了我手頭,我自然會有辦法。現在,你讓是不讓?」
「如果我不讓呢?」
「哼,那你就別怨我出手無情了!」話尾還在空氣中飄浮,楊金源十指僵硬直伸,上頭赫然已套上十隻尖銳的鋼管,上頭有層深藍近乎烏黑的油彩,筆直地對著旅祺的臉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