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疼……阿爹……」筋疲力竭地趴在父親膝頭。
彤彧哭喊得氣若游絲,嘴裡喃喃地哀叫不停。
「彤彧,這兩顆骨珠必須除去。如此一來你即使長大成人,也還是會維持著目前的心智,爹擔心你們兄弟此後會為了任何人、事、物起糾紛,不得不下此毒手。從今天起,你都只會是旅祺哥哥的影子,爹要你們兄弟,同心協力地護守我康家萬年基業。」將那兩顆漾著鮮血怪異光芒的珠子收進懷裡,拿出金創藥為彤彧療傷。老當家的一面仔仔細細地叮嚀著旅祺,要他今後善待弟弟。
記憶的匣門一開,旅祺總算明白心中深埋著的秘密是什麼了。被挖掉骨珠的彤彧,從此就一直停留在七歲那年,但隨著年歲的增長,旅祺逐漸無法忍受他的幼稚和愛纏著自己的個性,便漸行漸遠地疏遠他。
但父親一次次的殷切叮嚀,又不時地出現在他良知之中,使他為之痛苦不已。久而久之,這股矛盾也被彤彧察覺了,於是他開始轉變,在與旅祺接觸的每一分一秒,他都像刺蝟般地以利刺武裝好自己,挑釁著旅祺的耐性。
原來如此!原來我一直壓抑著自己去想起這件事,是因著心中對彤彧有太深的虧欠,慚愧於自己的恥於承認他的存在,所以將這些怒氣全藏在心底,卻總在不經意間不小心地爆發出來而不自知。
綜觀這些年來,彤彧的所作所為,又何嘗是大奸大惡,他根本只是像個孩子般想引起我的注意罷了!而我,又回報了我那個受盡折磨的弟弟什麼了?
越想越是全身冷汗涔涔、倏然睜開眼睛,旅祺很快地躍下床,移開床板,鑽進那個同樣被他封存在記憶深處的密道人口。
彤彧,都是哥哥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在你孤寂的歲月中,我應該是你跟外界接觸的唯一橋樑,我卻自私地封閉了你唯一的憑借,我懂你的意思了,我的好兄弟,我總算明白你的心情了。
只是,彤彧,你可別傷害了姬沄.因為……因為她是我最心愛的,除了她,為兄的我可以將全世界都給你,唯獨是她,彤彧,只有她呵……
腳下急急忙忙地在彎曲傾斜的密道間疾走,對於身後傳來的紊亂腳步聲,他根本懶得理會,一心只想快些找到彤彧和姬沄.不遠處傳來了潺潺水流聲,全心全意都投注在即將找到姬沄的欣喜中,旅祺忍不住在心裡盤算著,在見到她的剎那,該如何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
遠遠地看到有艘小小白舟漾泊水面上,他驚喜萬分地加快腳程,冷不防背後有股強勁的掌風撲到,在他驚覺有異之前,後背心已然連中數掌。
哇一聲地吐出幾口鮮血,在他遲疑的剎那,胸口又接連被楊金源陰狠的掌拳直擊,令他承受不住地頹然倒地。
「哼,等我解掉這蘭芷散的毒,再來好好的收拾你!」以腳尖踢往旅祺的臉,飛快移動地封住了他的穴道,楊金源氣喘吁吁地說著縱身一躍,往小舟揚長而去。
雖然被封住了行動能力,但旅祺的知覺卻都還在,想到自己一時大意地中了楊金源的埋伏,他忍不住氣血攻心,急得又咯出不少鮮血,那些血絲順著他所躺臥的地勢,被突然洶湧激盪了的海水,掃進了水池內。
涉水來到白舟旁,見獵心喜的楊金源正想伸手去觸碰仍昏迷中的姬沄時,身旁陡然湧起巨大的水柱,夾在水柱蕭颯不停落下的水花間,是全身黑色勁裝的彤彧。
暴目圓睜地扭住楊金源的手,他舔了舔下唇地轉過頭,看到躺在血泊中旅祺後,使勁兒一拋,即將楊金源往牆角砸過去。
「你想幹什麼?沒有人可以碰姬沄,她是旅祺的!」咆哮著湊近旅祺,搖晃了半天,見旅祺仍沒有動靜之後,他轉身面對剛狼狽爬了起來的楊金源,紫眸蘊滿殺機。
「你殺了他!你殺了旅祺!」像道突然出現的龍捲風,在楊金源尚未回過神來之前,他疾奔過去,將楊金源又抓起來掄向另一片山壁。
接連碰撞聲,夾雜著悶哼連連。而後彤彧不再理會他,逕自地來到旅祺身邊,伸手拍著旅祺胸口。「旅祺哥哥,你可不要像阿爹般的死去啊!我不要再吵你陪我了,旅祺哥哥,我也把姬沄還給你。旅祺哥哥,我把海棠跟姬沄都讓給你,彤彧什麼都不要了,只要你別不再理我啦!旅祺哥……」
在他的聲聲淒厲叫喊聲中,旅祺眼角逐漸濕潤了起來。畢竟……畢竟是跟我同胞的手足兄弟,彤彧啊彤彧,是為兄的我虧欠你太多了……
第九章
於此同時,在他們所沒注意到的地方,楊金源拾起散落一地的兵器,悄悄地湊近了彤彧和旅棋……
隨波擺盪中的白舟內,也有了動靜。由白舟中緩緩起身,剛自昏睡甦醒過來,耳畔即傳來彤彧的哀傷吼聲,姬沄馬上定睛凝視著偷偷摸摸朝旅祺兄弟靠近的楊金源。
在幾乎是同時間,姬沄的尖叫聲和楊金源得意的竊笑,伴隨著他一次次地擊打著彤彧身體所發出的砰然聲,迴盪在這幽闃的空間之內。
感受到彤彧仆倒到自己身上,而楊金源的次次攻打,也都回回地加擊到他身上,旅祺忿怒地一再掙扎,想到這叛逆不但可能染指姬沄,更可能將他唯一的兄弟擊斃,他額頭青筋浮現,緊閉的雙目在薄薄的眼皮下,快速地轉動著。
「哼,我楊金源忍了這麼久,總算等到這一天了。既然你這怪物活得不耐煩了,我就送你們兄弟一塊兒上西天,成全你們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舉起手裡的匕首,楊金源凶狠地瞇起了眼睛,一步步地進逼旅祺兄弟。
乍聽到姬沄的叫聲時,旅祺先是全身一僵,越來越濃郁的怒氣,使得旅祺全身的骨骼都振動得咯咯作響。直到楊金源陰狠的嚷叫傳來,他原本已流血忒甚而死白的臉色,突然間被洶湧的紅潮所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