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菊生才用力吐出梗在胸口的氣,他知道以後他有地方看那個如鴿子般機靈敏感的女郎了。
將麥克風放回架子上,嘉琪勉強支撐著不停顫抖的雙腿,以最快的速度衝回員工休息室,面對阿諾和美綾夫婦的激賞笑容,她聳聳肩地將自己丟進柔軟的沙發裡。
「太棒了,嘉琪,你看到那些人的表情了沒有?我早就告訴過你,你適合吃這行飯的。」美綾倒了杯水給她,含笑的打量著滿臉疲憊的嘉琪。
「是啊,自從你上禮拜開始試唱之後,已經有不少客人開始探聽你了,嘉琪,考慮一下在我這裡駐唱吧,依行情的價錢,你也可以不用再這麼辛苦的四處湊錢了。」阿諾在妻子的示意下,也加入遊說的行列。
將茶杯放在掌心間,嘉琪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兒,等她再抬起頭時,臉上掛著堅毅的淡淡笑意。
「好,我願意在這裡唱歌,可是我也不能放棄其他的工作,早一天籌出那些錢,我就能早一點解脫。」她說完捧起那籃花和巧克力,就要往外走。
「嘉琪……這樣吧,我在店門口弄個小櫃檯讓你寄賣花跟巧克力好不好?阿諾,你覺得呢?」美綾拉住嘉琪,朝丈夫眨眨眼。
「呃,也好啊!」阿諾不解地攤攤手,但仍順著老婆的意思。
「這樣的話我可以幫嘉琪賣花,她的收入也不會減少,你店裡也有不同的特色,一舉數得!」美綾眉飛色舞的說著,絲毫不理會阿諾質疑的眼光。
嘉琪抿著嘴,對那股流過胸口的暖流感到不知所措,在她二十四年來的生命中,她從沒有體會到這種感覺。吸吸鼻子,嘉琪擠個笑顏,朝他們揮揮手,迅速地衝了出去。
等嘉琪的腳步走遠,阿諾立即滿臉疑惑的轉向美綾。「老婆,你到底在什麼主意啊?」
「咦,你們不是打定主意推菊生一把?」美綾抓起一把花生,一顆顆地塞進阿諾口裡。
「沒錯,但你……」阿諾滿嘴都是花生,口齒不清地含糊以對。
「你別管那麼多,等著瞧就好了。老公,兒子在保姆家,你別忘了送奶粉跟尿布過去。」美綾說著拎起皮包,對著鏡子搔首弄姿。
「等等,老婆,我送東西到保姆家,那你呢?」
「我要放假啊,拜啦!」朝他送個飛吻,美綾搖曳生姿的推開門離去。
「老天爺,我身邊的這群人是怎麼回事?」喃喃地自言自語,阿諾搔搔他的馬尾,歎口氣地回到吧檯。
有些心虛的左閃右躲,菊生鬼鬼崇崇的跟在那個苗條身影後頭約二十八公尺的距離,癡癡呆呆地乾著急——
該找些話題的,但我對她僅是一知半解……歎口氣,菊生在她回過頭打量著街頭車輛時,趕緊閃到一根柱子後面。
穿越過馬路,捧著花籃的嘉琪搭上巴士,在巴士司機迫不及待的絕塵之際,菊生連忙鑽上一輛計程車——
「追前面那輛巴士。」
坐在車上忐忑不安,他一面認真地辨識著每個下車的乘客,一面絞盡腦汁地在心中張羅著見到她時該說的話。
稍不留意,在看到一大籃花朝巷子走進去時,他才恍然大夢初醒般叫住司機,在緊急煞車中扔下一張鈔票,拔腿往回跑。
「大哥,那小子可真是拼足了勁兒的『追』,我懷疑他有沒有半點你跟老二的血緣,像他這種追法,有用嗎?」亞力拿著手提電話,對小舅子的遲頓,深感不以為然。
「所以我們這些當兄弟和姊夫的人才有用武之地啊!你那邊的人安排得怎麼樣了?」梅生笑著問道。
「完全OK,我那些朋友對這次『演出』可都是躍躍欲試,他們可難得有機會當次壞人。蘭生那邊呢?」
「他早就悠哉游哉的等著了,我們該開始了吧?」
「好啊,他們都在我身邊,現在好戲開始上場啦!」
嘉琪在心中盤算著阿諾所允諾的薪水和其他工作的收入,加加減減之後,不知不覺地綻出一抹笑容。
的確,有了這筆唱歌的收入,她可以更早將那些該給家裡的款子結清。想到這裡,她的精神長久以來首次感到鬆弛。
巷子裡有著凌亂的腳步聲,她詫異的轉過頭去,在看到那些帶著不懷好意神色的彪形大漢時,手上加快了開門的動作,可惜仍然不夠快!
被那幾個大漢推撞到牆角,嘉琪眼睜睜地看著鑰匙被他們遠遠的拋開,各種恐怖的念頭一一浮現心頭。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強自佯裝出鎮靜的神情,嘉琪將顫抖的手藏到身後,對滿地的花心痛不已。
「你叫趙嘉琪!是趙永慶的妹妹?」為首的一個,朝地上吐了一口水,露出滿嘴黑黃的牙齒。「你們有什麼事?」聽到哥哥的名字,嘉琪忍不住地猜測是不是哥哥又欠下什麼錢債了。「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啦,你哥哥在我的場上裡簽了不少欠單,我們開場子也是小本經營,所以今天想找你還一還。」
「還什麼?我不知道我哥哥去你的什麼場子,如果你們要找他,我會給你們他的電話跟地址。」嘉琪說著打開手袋,迫不及待地掏出紙筆,但卻被那個男人一手的掉。
「不必了,我們已經找過他,他說所有的錢都在你這裡,我們直接找你還就好。」
「找我還?不,你們弄錯了,我哥哥欠你們的債本來就應該由他自己還,我還得供他讀書吃飯,已經沒有能力再替他還其他的債務了。他上個月在另一個場子輸了二萬多!我到現在還在分期付款。很抱歉,我已經無能為力了。」嘉琪疲倦的說著,用手揉揉酸冷的眼睛。
那個男子凝神看了嘉琪一眼,將口裡的香口膠吐掉,又掏了兩塊塞進嘴內。「那你打算怎麼辦?我們今天是非要收到錢不可,趙永慶已經拖太久了。」
「很抱歉,我真的沒有辦法可想了,如果你們沒有其他的事……」嘉琪說著想穿過高壯大漢所組成的人牆,但他們似乎還不願就此善罷干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