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生得意洋洋地喝著湯,哈,我為什麼沒有想到這麼完美的方法?直到二哥一言驚醒夢中人,我才找到可以幫她又顧全她那高貴的驕傲跟自尊的辦法。
事情是進行得太順利了。經過他在家庭會議中的振臂高呼,全家老老少少全都熱烈參與。老媽跟姊姊竹影、大嫂裕梅、二嫂瑪姬全力動員所有的朋友同事,甚至連阿諾PUB裡的洗碗阿嬸也來了。
更別提他自己公司裡那些女同事們。平常菊生在公司裡向來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身為公司內頂尖紅人的他,對其他人的需要,總是二話不說的拔刀相助。所以,他才一說出自己的需要,同事們便蜂擁而來幫忙,甚至連那個公司內最資深的大阿姐——客戶服務部的經理,也坐著計程車,匆匆趕到抱走了那個木箱子。
滿懷心事的走到菊生的車旁,嘉琪狐疑的看著他將一大疊的文件塞進自己懷裡。
「這是什麼?」她只用兩根手指捏住文件問道。
「我不知道,你快上車慢慢看吧!後面的車在催了。」為她拉開車門後,菊生很快地將她推進去,小跑去繞到那頭將車駛離紛亂的市場。
嘉琪瞪大眼睛地看著那些文件,有股怒氣開始在心裡醞釀。「菊生,夠了,不要再玩下去了!」
「什麼夠了!」菊生連連閃過幾輛橫行的電單車,心不在焉的問道。天啊,這些人到底眼裡有沒有交通規則?
「這些,還有剛才那團混亂。」嘉琪疲倦地用手揉揉僵硬的肩。「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你這樣做,跟你直接拿錢給我,又有什麼兩樣?」
菊生聞言心虛地吞口口水。「呃,我承認我找了人來買你的東西,可是,那也是因為我覺得我的眼光很好,所以才告訴她們,我並沒有強迫任何人買你的東西,純粹是因為你的東西很特別,她們才願意掏腰包。」
「哦?那這個呢?」嘉琪無話可說的歎口氣,將手裡的文件遞到他面前。
趁著紅燈的時間,菊生很快的瀏覽了一遍,等他抬起頭時也是一臉的茫然。「甜品果汁店?我?不,嘉琪,這件事我真的一點兒也不知情。這些東西是我早上出門前,我媽塞給我的,我連看都沒有看,因為我媽要我交給你。」
「既然不是你買的,為什麼會是你的名字?」嘉琪一針見血地指出她最大的疑問。
「我不知道,嘉琪,我知道你的『原則』,雖然我挺不以為然的,但我可還沒笨到故意去惹你生氣,或是傷心。事實上,我也很煩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菊生心裡明白這跟大哥二哥他們絕對脫不了干係,但最重要的還是先安撫好嘉琪那顆敏感的心。
也真虧他們想得出來,用他的名義將那家甜品果汁店買下來,搞不懂他們究竟想幹什麼?菊生都快想破頭了,也找不出答案,只有沉默地開著車。
遠遠的看到那家甜品果汁店時,菊生和嘉琪都睜大了眼睛,原來的招牌已被拆除,工人們正用起重機吊掛著招牌。本來叫什麼「再來一杯」甜品果汁店的俗名字,已被一塊粉紫為底,上面用紅色花體字寫著「老媽茶肆」的新招牌所取代。
以前懶懶散散、三三兩兩坐在一旁聊天的大學生們全不見了,只見於媽和幾個頭髮挺白的老婆婆,正勤快地抹著桌子。
「歡……菊生,你跟嘉琪來啦,來,看看店裡我們整理得怎麼樣了?」於媽一見到嘉琪,立即拉著她在店裡四處參觀。「你看還有哪裡要改進的?跟林媽媽她們交代一聲就好了,反正這裡以後就交給你管理了。」
「啊,我?」嘉琪訝異地反應不過來。
「咦,菊生沒有把聘書交給你嗎?我已經聘你當我這家店的店長了,你還不知道?嗯,這孩子到底在幹什麼啊?」於媽一臉不悅地將抹布扔進水槽裡。
「於媽媽,我真的搞不懂這……」嘉琪困惑地不知該從何說起。
「呼,我看你還真是搞迷糊了,是這樣的,梅生跟亞力他們決定把裕梅在市區那裡的土地賣掉,用那些錢在新界買一幅土地蓋間免費收容孤苦無依老人的老人院。其實這些老人家們身體都還很健朗,大家閒著沒事,我想弄家店,大家打發打發時間。那天我聽菊生提起你在甜品果店做,將來店還是要給你們的。」於媽說完拍拍嘉琪的手背,自顧自的走了開去招呼客人。
望著於媽和其他的媽媽愉快的工作著,嘉琪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反應過度了。其實,菊生這陣子對自己真的是很忍讓了,每天起早趕晚的接送她,為了她仍不能將那次禁錮地道內的恐懼排除,已經委屈他在她床前冷硬的地板上打了半個月的地鋪了。
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嘉琪自己心裡卻越來越不好意思。尤其是在所有的人都已經將他們視為理所當然的一對之後,面對菊生,她反倒越發的拘謹了起來。
他已經不只一次的提起結婚的事了,但每次嘉琪總是三言兩語顧左右而言他的岔開話題——不是我不愛他,相反的,我愛他愛得太深了,愛到令我懷疑自己能不能忍受有一天會失去他的可能。
為了害怕那不可知的痛苦,所以我不要擁有他。只要能見到他,感覺到他在我身旁,其他的,我再也不在乎,也顧不了了。
第十章
夢境又一次重臨,嘉琪發現自己又深陷在那種全然孤寂的黑暗中,她伸出手猛抓,卻次次落空。遠遠有個男人的背影,正以極快的速度拉遠和她的距離,她害怕地拔腿急追,卻總是追趕不上他。
「不要,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嘉琪喃喃地低聲祈求著,但那個人如同未聽到般,只是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恐懼使嘉琪越走越快,可是無論她再怎麼跑,還是只能在那條似乎沒有止境、沒有一絲光亮的地道中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