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明天開始就帶她到店裡跟我打打雜,找些事給她做做,免得她成天胡思亂想。」在查理跟莫愁夫婦一再保證之下,周氏夫妻總算稍微放了點心的跟他們告別。
而現在輕撫著這枚用來維繫自己和希平之間的過去的紫水晶,敏箴落寞地將手中的橘子花別在金鏈的小縫隙間。算是哀悼我那來不及盛開的婚禮花朵吧!她自嘲地告訴自己。
「敏箴,明天你真的不願意為我展示這款婚紗?」
「查理叔叔,你不是已經接洽好模特兒了?我實在沒有那個心情,況且明天的展覽會可不是平常的展示,而是正式又盛大的專業性展覽會,我不行啦!」
將車轉入往常慣走的工業區的道路,查理悶不吭聲地咬著芹菜棒,突然,他吐掉那令他恨之入骨的減肥替代品——起碼老婆大人莫愁會很樂意大量提供的少數食品中的一種——將車緊急煞車停在路邊。
「敏箴,你上回說的那個什麼『幸福之塔』又是怎麼回事?」查理瞇起略腫泡的單眼皮問道。「我跟莫愁已經快想破頭了,莫愁還很認真地一天到晚查百科全書,成天抱著那些厚厚的書當枕頭。」
敏箴漾出甜美的笑容,也解釋不上來自己內心那股突如其來的急迫,她很快地轉向查理。「查理叔叔,你想不想看看『幸福之塔』,我帶你去看看好嗎?」
對這個她主動提出來的建議,查理自然是求之不得,因為他跟莫愁一致認定,那個將敏箴牢牢地困在希平的情網中的「幸福之塔』必然在她心目中佔有極重的份量。
「當然好啦,怎麼去?」查理不動聲色地反問。
「先左轉,下個路口再轉走上山的路,我路上告訴你『幸福之塔』的傳說,你回去後就可以告訴莫愁嬸嬸。」像首次參加遠足旅行的小學生似的,敏箴滔滔不絕地說著那個「幸福之塔」的浪漫傳說。
漆黑的夜色中,車像匍匐前進的豹,靈活的如同貼著婉蜒起伏的山線蜿蜒而上,在走到個缺口後,眼前是豁然開朗的一片平地。而那座塔就在遠遠的屋子旁,靜靜佇立於萬籟俱寂中。
不待引擎完全熄火,敏箴流連在院子前的那尊大理石塑像和小別墅之前。在這天色早暗的時節,屋子前的小路燈孤獨地散發出明亮的光華,敏箴感慨萬千的繞過路燈,望向那座在矗立在一旁的「幸福之塔」。
——「幸福之塔」的傳說是否一定要是依循喜劇或悲劇的結局而行?那麼,像我跟希平,就必然是別人口中的悲劇嗎?我愛他,午夜夢迴之際,這才明白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灑下種子,在鬥氣之間發芽茁壯。
如果這是命定的悲劇,為什麼我竟不覺得遺憾?因為我還感受得到心中那對他源源不絕的愛,這份愛支撐著我,讓我在這萬丈紅塵有活下去的依歸。
所有的人都要我忘了他,但我寧可懷有他的影像回憶過盡今生……只是,好想再見他一面,我想知道他是胖了瘦了,還是依然無恙?「幸福之塔』啊,你聽到我的心聲嗎?
遠處傳來喇叭聲,敏箴知道那是查理在催促自己了,她轉過身去,還來不及回應,便聽得頭頂上傳來熟悉的聲音——
「這裡是私人產業,禁止進入。快離開,否則我要叫警察了!」出聲的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滿臉于思、亂髮披肩的希平。
用手摀住嘴,敏箴任淚水一顆顆地滾落,在淚眼朦朧中,她拚命地眨著眼睛,貪婪地想將他看得更清楚些,奈何淚來得太急太快了,以至於希平在她眼中忽遠忽近的有些模糊。
希平抬起頭望向山巔上那輪正逐漸向上爬的日,他懷疑地極目張望,乾澀的眼睛在他奮力圓睜時有些疼痛。但是那種感覺太強烈,強烈到令他自終日沉醉的酒鄉中乍然清醒——敏箴回來了嗎?
是她嗎?我全身的細胞似乎都在告訴我,是她,就是我朝思暮想、痛徹心肺的等著她的敏箴。她走了,帶走我所有的思維,也帶走了我生活下去的甜美報酬,沒有了我的敏箴,又有什麼好追求的呢?
記不起來有多久了,他將自己關在這山的「幸福之塔」,孤獨地思念著敏箴。他不敢也不能去找她,哀求她的原諒,只有被動的窩在這裡,守候著這棟曾博得她極大讚歎的小別墅,但心裡對她是否會出現,從來不敢抱有任何期盼,等待是他唯一能做的,而他也將一直做下去。
他將公司的全事都交給四位姊姊們,獨自駕車來「幸福之塔」。每晚他都親自點亮路燈和屋前的小燈,期盼著或許敏箴將會在某日出現在眼前,但日復一日,他都只能在晨曦中帶著挫折和失望關掉燈,再於十數小時後,用滿懷的希望再次扭開開關,開始這似乎永無止境的等待。
一次又一次,屋前傳來的車聲都將他的情緒帶到高潮。但那些路過的好奇遊客,甚至是想借這「幸福之塔」拍攝影片的人們,將他的激昂心情又狠狠地澆熄。
難道今晚又是某些過路客的騷擾?他正要轉身回到安全隱蔽的塔內,眼尾的餘光卻彷彿掃視到某個令他熱血澎湃的身影。
渾身裹在一襲黑色的長裙子裡,胸口有亮光閃耀和白色的小點,濃濃地吸引住了他的視線。像被磁鐵吸住了般,希平沒法子說出一句話,只能倉皇失措地在露台上踱著步,幾番欲言又止卻還是說不出話來。
——她是我的小敏箴……,不,這不會是夢吧?是夢!這是夢,是老天憐我而讓我能見到朝思暮想的敏箴吧!
希平小心翼翼地將身子向前探了出去,滿臉是近乎崇敬的表情:「敏箴,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望著他明顯消瘦了的臉龐,敏箴再也忍不住地啜泣出聲,雙手蒙住臉跑回車子。「查理叔叔,我們走吧,查理叔叔,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