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你找的那個律師是你親弟弟,我看給你辦才真的會出問題!」美月伯母立即發揮她潑辣的本性,一個箭步就要往小嬸嬸那邊衝過去,旁人見狀只得將兩個互相叫罵的女人隔開。
「桑桑,你快點把印監拿出來,律師跟會計師都在等著辦手續,這家美國的企業顧問公司已經幫我們找到個大買主……」孟貽林搓著手,神情逐漸地不耐煩起來。
「伯父,印監真的不在我手上。再說,是誰給你們權利把平靖賣掉的?」桑桑冷冷地掃了所有的人幾眼。「你們是我爸爸的同父異母兄弟,從小我爸爸即沒有得到孟家的一米一線,靠他自己半工半讀完成學業,自己開創平靖,念在跟你們有血緣關係而讓你們不勞而獲,一個個在公司內位居要職,可是,我想我爸爸並沒有要你們把平靖弄垮或是賣掉的意思吧?」
「你這是在訓我?你好大的膽子!」孟貽林勃然大怒地跨向前一步,但他身旁的人紛紛拉住他。
「大哥,別跟她一般見識,我們只要拿到屬於我們的錢就好!」
「是啊,大哥,你不想要,我們可都不想放棄哩!」
被心中的悲傷及憤怒折磨著,桑桑露出冷漠的笑。「我會找出印監的,不過那要等我從歐洲帶回我父母的骨灰之後,在那之前,我不會讓你們把公司賣掉的。」
送走了那些材狼般的親戚,桑桑勉強打起精神收拾簡單行李,在天色微明中由司機護送到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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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機場內之出境虛的櫃抬前,皓禾隨意地拿著報紙翻閱。等著彼德去辦理回程機票的訂位事宜,他瀏覽著頭條的標題以打發時間。
那輛汽車緩緩地滑到門外,隔著透明的玻璃門,他帶著欣賞的心情,盯著那雙自打開的車門中優雅跨了出來的腳。弧線美得像上好白瓷般的小腿,再慢慢向上看去,長髮在強風的吹襲下,不時拂上她的臉,一副偌大的太陽眼鏡遮去她大半個臉,令人看不清五官和表情。
娉娉婷婷朝這邊走過來,細細的雙肩緊繃著,就像是背負著很沉重的心事,走向電動門,她遲疑了一下,伸手除掉眼鏡,極目張望著那些航空公司的報到櫃檯。
皓禾忍不住要發出喝采,這女子分明就如古書中走出來的少女。長髮披在肩上,兩眼水汪汪地像盈盈欲墜的玻璃珠鑲在細緻的瓜子臉裡,鼻子不大但很挺,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線型分明如菱又似元寶的唇。只是在她眉宇之間,像是隱隱聚著一回愁霧,使她抑鬱的模樣,格外惹人注目。自她一路走來,許多的人便在一旁指指點點交頭接耳。
將報紙漫不經心似的掉落在她腳畔,皓禾故意拖延著時間,從從容容地將她打量個飽,果真是清秀佳人,他露出充滿魅力的笑意,淡淡地向她說了聲對不起,對心裡的騷動感到詫異。這是怎麼回事,我竟像著了魔道似的幾乎要移不開自己的眼睛,但他沒有時間細思,那些急促的腳步聲和機器碰撞聲所引起的吵鬧,似乎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很快拿出護照和機票,在幾個像是官方人員的陪伴下,迅速走遠。
「真可惜,追到這裡了,卻沒有訪問到孟桑桑。」其中有人洩氣地頓腳。「回去看要怎樣向社長交代呢!」
「是啊,老李,你們剛才可真神勇,連闖三個紅燈,我們的車在你後面,看著偵察超速駕駛的攝影機閃著。」另一扛著攝影機的記者揶揄著那個叫老李的記者。
「那有什麼辦法,為了搶獨家新聞,但我們公司派了人跟孟桑桑搭同一架飛機,應該可以找到機會吧!」
「真慘,年紀輕輕的就只剩她自己一個人,幸好還有那麼多遺產。」幾個人就站在那裡閒聊了起來。
「你別傻了,那些錢到最後能不能進她口袋裡還不知道,最近平靖的消息傳得很盛,聽說那些股東們都在逼她交出經營權,可是他們最終的目的啊,好像是要賣掉平靖。」其中一個壓低了聲音。
「賣掉?那麼大的企業,員工兩、三萬人咧。」
「誰知道那些人心裡在想些什麼,總結一句話,不是為員工打算就是啦!」
「那孟桑桑又能堅持多久?聽說是美國的廠商要來併購,看來雖過閨八月,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
「管他的,到樓下餐廳喝杯咖啡吧,再怎麼說,食的問題總要先解決吧!」
看著那群記者懶洋洋地步下樓梯,皓禾緩緩地轉向那名女郎消失的電動樓梯走。孟桑桑,原來她就是孟桑桑!將手裡的報紙往旁邊的垃圾桶一扔,他向朝自己走過來的彼德招招手。
「總經理,回程的機位我已經都安排好了,現在我們先到酒店去CHECKIN,還是直接到平靖?」彼德將護照和機票遞給他,推著他龐大的行李和相形之下皓禾那小得可憐的一隻小皮箱。
「彼德,我改變主意了,後天你先回紐約,我要多停留一些時間。」示意彼德推著車跟他走,皓禾邁動他的長腿往外走,中等身材的彼德得急步跑著才能追得上他。
「留在這裡?可是,總經理你下星期要到莫斯科跟那裡的聯合企業集團簽約的事……」
「就由你代表我去,我在這裡有更重要的事。」皓禾仍舊沒有停下腳步,直到坐上的士之後,他才館出個詭異的笑容。「很重要的事,比一切都要重要的事。」
車子走在寬敞平穩的高速公路,皓禾從車內向外張望,忍不住感歎著時間的流逝是如此驚人,離港二十年,當初的尹皓禾只是個剃光頭在一間學校唸書的青澀小毛頭,而再次回到香港,他旱已過了而立之年。
以前記憶中一畝畝金黃稻穗隨風招搖,綠油油晶瑩剔透的菜畦,現在全都被高樓大廈所取代,車水馬龍人行匆匆,香港已經變得跟其他的都市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