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一秒鐘還感動不已的想著國家有望了,卻在下一秒鐘倏地覺得人生無望。
衣冠勤,怎麼會?他決定不上她家門口站崗,改到街口堵她了?
崔紅豆眼神呆滯地瞪著站在不遠處的衣冠勤,無法相信他居然就真的朝她走來,重複那句千年不變的老話。
「父債子還,你別想賴。」
她不確定這句話是她自己說的,還是衣冠勤講的,但她十分肯定不逃的是傻瓜。
「哇啊!」
她像躲鬼一樣的拔腿就跑,沿路撞翻了賣豆花的攤子,惹來燒餅小販的詛咒,而她只能一直回頭說對不起。 .
她拚命跑,跑過大街,繞過小徑,總覺得怎麼躲都躲不掉衣冠勤幽靈般的身影,最後乾脆一頭闖入妓院。
「唉呀,你這個冒失鬼怎麼闖進我的妓院裡來,快給我出去!」「鶯燕樓」的鴇母,一見到有個小鬼居然敢無端的闖進她的地盤,馬上擰住來人的耳朵開罵。
「是我,桂姨。」被逮到的崔紅豆唉呀呀地喊疼。「你擰疼我的耳朵了。」桂姨的手勁兒真不是蓋的,她的耳朵一定紅起來了。
「是你啊,紅豆姑娘。」桂姨趕忙鬆手。「沒事你幹嘛上咱們這兒來?莫非……」她上上下下打量崔紅豆。「你想開了,願意來咱們這兒工作了?」
「別開玩笑了,桂姨,我哪是這塊料!」紅豆聞言連忙撫著耳朵搖頭。「要我幫你看風水我在行,要我整日彈琴賣笑則是免談,我怕我會把你那些客人嚇跑。」
崔紅豆一臉正經,逗得桂姨不由得笑了出來。這小妮子倒也沒說錯,她若是來此工作,開口閉口都是死人該如何如何安葬的,難保不把客人嚇出失心瘋來。
只是,可惜了她這麼美好的長相。她有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小巧的菱角嘴外加瓜子臉,若要仔細妝扮起來,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呢!
「說起來我有今日,還得感謝紅豆姑娘你呢!」桂姨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要不是那時你幫我改了這樓房的風水,恐怕現在我已經流落街頭,靠攔街賣身度日了。」
說起這事,桂姨不免感慨。她這妓院很早以前就開張了,可不知怎麼地總是生意不好,要不就成天出事。她花了大把銀子請人看風水,總瞧不出端倪,一直到請到了紅豆姑娘,才看出她原先的風水被人動了手腳,為她重改格局,情形才得已扭轉。
「桂姨言重了,我沒這麼厲害。」崔紅豆有些謙虛、又有些心虛的推諉,不好意思說她還是同門中最混的。
「紅豆姑娘你客氣了,別忘了你可是咱們金陵最出名的風水師。」桂姨沒見識過她的同門,只知道崔紅豆為她做了很多。
紅豆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眼珠子有意無意的瞟向門外……
「紅豆姑娘是不是在躲誰啊?」桂姨跟尖,一下子就察覺到她不對勁。
崔紅豆只得乾笑了幾聲,承認道:「我的確是在躲人。」她央求桂姨。「你可不可以暫時收留我,那個人還在外頭。」她不太敢肯定衣冠勤是否已離去,還是先躲著比較保險。
「行,你愛待多久都行,紅豆姑娘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她幫忙,她老早破產。
「紫嫣,帶紅豆姑娘到房裡歇著。」桂姨相當有義氣的招來一位姑娘要帶紅豆進房休息,紅豆連忙搖頭。
「不用了,桂姨。」她可不想在這兒待太久。「你只要給我一間二樓靠窗的房間,讓我方便看樓下的情形就行。」到底弄清敵人的動向最重要,她可不想一踏出妓院就被對方逮到。
「知道啦!」桂姨笑得花枝亂顫,點頭使個眼色,紅豆立即被帶往二樓的房間。
紅豆好奇的環視房裡的佈置,房內的擺設和一般人家沒有太大的不同,只是多了很多紅色,還有,床也大一些。
她不安地往床邊挪近一步,再靠一步,最後終於忍不住疲累,啪一聲地倒下。
好累喔!
她躺在床上喘吁吁地想。沒想到躲避一個人是這麼辛苦的事,剛剛她實在應該把逛街的力氣省下,用來逃命才是。
崔紅豆腦子裡昏昏沉沉地想著這件事,眼皮漸漸不聽使喚地垂了下來。 不行,她不能睡。她應該走到窗邊,看看衣冠勤那個傢伙是否還在底下,可是她的身體好重,眼皮也睜不開……
「呼呼。」顧不得敵人就在樓下,崔紅豆竟然就在妓院裡睡著,打起呼來。
當然啦,她這覺睡得不是很安穩,口水也沒流幾滴,鼾聲也很小。可大敵當前,她實在不宜如此大意,尤其她又老是聽見衣冠勤用他那毫無抑揚頓挫的音調,冷冷的對著她說……
「父債子還,欠債還錢,崔紅豆出來!」
這句話,說實在已經是老詞兒了,她不但會寫,還會唱,能不能改句別的台詞?
「父債子還,欠債還錢,崔紅豆出來!」
顯而易見的,衣冠勤那傢伙沒什麼創意,她都說要改了,他怎麼還是用他那兩百個人的音量,拚命地對著她大吼--
兩百個人?!
崔虹豆像被雷打到似地從床上驚醒,瞠大眼睛瞪著紅色的布幔,懷疑她的耳力是不是出了問題。
「父債子還,欠債還錢,崔紅豆出來!」
她夢裡的那句台詞,此刻正如春雷般打在妓院的每一個角落,而聲音正來自於樓下的街上。 「不好了,紅豆姑娘!來了兩百個人把妓院團團圍住,一直喊你出去!」在她猶疑之際,只見桂姨揣著裙子衝進她暫歇的房間,報告這個不幸的消息。 崔紅豆一聽竟有這種事,馬上衝到窗口,看樓下到底在搞什麼鬼。
妓院底下,正聚集了兩百個人將妓院團團圍住,為首的人即是衣冠勤,此刻他們口裡正高喊著:「父債子還,欠債還錢,崔紅豆出來!」
「你到底是欠人家多少錢沒還,讓對方擺出這麼大陣仗?」桂姨著急的問,自她經營妓院以來,就屬這回的情形最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