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唉,她能說嗎?他才下過令,倘若再碰上她替人求情,他便要拿小凌兒問罪……
「你來議事殿找我,有事?」
她想問桃花源村的事、想問問那些村民好不好、想向他求情……如果村民還留在京都,能不能讓她去看看他們?
「……沒、沒什麼要緊事。」
「那就把不要緊的事,說出來讓我聽聽。」
「……真的沒事。」她橫下心,決定不牽累小凌兒。想了想後,茉兒福身,淺聲道:
「民女告退。」
軒轅棄看她轉身舉步,像想起了什麼,忽然朝她喚喊:
「茉兒,我要你用暇余時間想的事,今天晚上給我答覆。」
第五章
長寧宮坐落王城最荒偏的西北隅,興建於軒轅二年,由於位置遠僻,少有人接近。
王偶會親臨,約莫一年兩、三次,大多人都不曉得長寧宮裡,住著一位重量級人物。但要說十分重要,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若實在是重要人物,又怎會發配到這麼荒偏的角落?
「王駕到。」
長寧宮外,很難得地響起這麼一句傳喊。
正在銅鏡前梳發的,是年紀約莫四十出頭婦人,聽見外頭的傳喊,也不見有絲毫著急,緩緩在髻上又進簪子,似乎是特意讓來的人在大廳上候著,攬鏡自照好半刻,才像是滿意了。
「主子,王已經在廳上等一刻鐘了。」身邊的奴婢,倒是著急地小聲催了。
「混帳東西,到底我是你主子,還是外頭那雜種是你主子?!自個兒掌兩個嘴。」婦人渾身透著威嚴,清脆的兩聲巴掌響起,她冷冷地瞧了眼低頭的婢女,不甚滿意。「不夠用力,再掌!」
也不知掌過幾個掌子,怕是一刻鐘又過去了,一直到她望見奴婢的嘴角泛出血絲,才說:
「現在你應該能記住了,我才是主子。你最好也記住,外頭那個『天皇老子』,在我眼裡,充其量不過是個雜種。」她刻意說得大聲。
奴婢疼得眼底淨是淚,卻也沒膽哭出聲,只得低著頭忍著疼,尾隨終於願意走出寢房的主子。
「王萬歲。」含著淚的女婢,一見廳上坐著的高大男人,立刻跪安,說話聲有幾分哽咽。
「起身。」軒轅棄沒看婦人一眼,倒是往女婢那兒多瞧了幾眼。
「你過來。」他指著女婢說。
走近的奴婢,惶惶低頭,什麼話也不敢說。軒轅棄卻起身,動手撐起奴婢的下巴。
「母親,這到底是第幾個讓你凌虐的小丫頭?我都快算不清楚了。嘖嘖,瞧瞧這紅腫的小臉,你不心疼,我可心疼了。」他的態度是十成的表演,特意要演給那在椅子上,坐得不甚端莊的婦人瞧。
「別喊我母親,你那張嘴不配喊我母親。我的丫頭,犯不著你來心疼,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還想為我這裡的誰心疼?笑話!」
婦人哼了一聲,掀了茶杯蓋,啜飲一口茶,一雙美眸看都不看人一眼。
的確,雖說年過四十,但婦人仍保有當年的美麗,即便臉上有幾絲歲月留下的紋路,她的美麗仍在,讓見著她的人不難想像,二十幾年前的她,是如何傾人城國。
軒轅棄轉了眼,目光落往婦人,不熱不冷地開口道:
「我說母親,孩兒相信你絕不會傻得以為,我找你來這宮裡,是來享福的吧!既然你也心知肚明,你在這兒決計過不了清福日子,你這雙耳朵,自然是注定要受折磨的了。這聲母親,要不是你討厭極了,孩兒我也絕對喊不出口。」軒轅棄的聲音低沉,臉上有幾分訕笑。
「你以為我怕你給的折磨嗎?哼,我壓根沒把你放在眼裡。我只恨,你三歲那年,我怎不乾脆一手掐死你!」
「我說母親,你來宮裡也幾個年頭了,怎還擠不出一點感恩之情呢?實在叫我這個做兒子的好生失望。你怎不想想,我這個自三歲多就讓你趕出家門的兒子,非但沒記恨你,還千辛萬苦把你尋來,接進宮裡管吃管住的,衝著我被你趕出家門多年,還能記得有你這個娘,你總該多少感恩吧?」
「呸!想我感激你,作夢!走著瞧吧,你得意不了多久的!老天會給……」
「給我報應嗎?娘啊,這話你說得不膩,我聽得都厭了。幾年都過去了,你看見老天給我啥報應了嗎?放心,報應這東西,沒那麼容易臨到孩兒頭上。」
「你--」她咬了咬牙,強迫自己嚥下這口氣。早晚!早晚,她會親手毀去他臉上的得意。
軒轅棄見她氣悶得不成話,索性轉過頭,把注意力挪往站在一旁、方才受了委屈的奴婢,說:
「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奴……婢名……雲兒,天上白雲兒的雲兒……」
「雲兒,是個清逸的名,誰為你取的名?」
「是我爹爹給的名……」
「這麼好的名字,委屈你在這兒受苦了。今兒個讓你到承景宮,你可願意?當我這個雜種的妃子,總強過在這兒讓個瘋老婆子虐待得好,你說呢?」
承景宮?那是配予貴妃的……她是在作夢嗎?雲兒的眸子頓時撐大了,不下銅鈴般大小。
「看你這驚喜的模樣,我就當你是願意了。」他憐惜似地抹去雲兒嘴角的血絲,朝站在一旁的小太監揮手:
「你領貴妃娘娘往承景宮,先找六個宮女讓娘娘使喚。還有,別忘了傳太醫診治娘娘臉上的傷,這麼白嫩的一張臉蛋,留下疤痕就難看了。好了,你們都下去。」
「這種下等奴婢你都要?也對,雜種只能配下等人。這兩年,你從我這長寧宮接收的下等女人,還會少嗎?我想想,十來個有了吧。你何不省省心呢?索性把那些你想送來長寧宮的奴婢,直接收了去。」
大廳上只剩軒轅棄,以及那名讓軒轅棄喚作母親的婦人,然而若非軒轅棄那聲稱喚,旁人實在要以為眼前兩個人是仇人不可,哪會曉得這兩人竟是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