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此刻回想起來有些誇張且荒唐的夢裡,她似乎也瞧見了……歐暘御。
小紫兒一邊幫忙她更衣,一邊眉開眼笑地說著:
「茉兒姑娘,王今早說,讓人選個吉日,打算立你為後。中宮之位一直虛懸,後宮那麼多妃子,哪個不是巴望能入主中宮!」
中宮?茉兒整顆腦袋兒還沒全醒透,小紫兒的話無異又讓她更昏了,她片刻怔忡,小紫兒卻以為她是過度驚喜了。
「茉兒姑娘是不是太高興了?人都傻了。」
「你說……王今早說……」茉兒想反問,卻因太過震驚,問不完全。
「是,王今早說,要讓你當中宮的主子!」
「他騙我……他說要問我答案的……他騙我。」茉兒低語,神色開始透出慌張。
當中宮的主子,她不曾想過,更不願意……她不要讓人豢養在這幾乎讓她喘不過氣的宮城裡。
「茉兒姑娘,難道你不開心嗎?這些年,王寵幸過的妃子雖多,卻沒有一個能如願入主中宮--」
「別、別再說了。我得趕緊更衣,一會兒你能不能在御花園裡備些茶點?我有話同歐公子說。」
「茉兒姑娘,你……」小紫兒轉頭溜溜張望一圈,確定寢殿裡只剩她倆,「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侍衛長了吧?」
「你誤會了,我只是有事兒同他說罷了。」
「是嗎?那王想立你為後,為何不見你開心呢?」小紫兒著實想不透,這後宮哪個女人不是夢想著中宮的位置?哪個女人不想成為後宮的主母?
「我……我不適合當中宮的主子。這裡,並不需要我。」茉兒輕輕歎了口氣。
「不需要?不會啊!我倒覺得王很需要你。今早我跟小凌兒人寢殿時,正巧看見王為你蓋緊被子的模樣……」小紫兒微微偏頭,想著今晨望見的景象,她跟小凌兒可受了好大的驚嚇呢!
「王看你的眼神……要怎麼說才恰當呢?那模樣兒十分溫柔,他還為你順了順枕上的長髮,坐著望你睡,好些時候才走。我肯定這後宮沒有哪個妃子,能讓王同今早那樣,你怎覺得這裡不需要你呢?我就猜王很需要你。」
「王不需要我,他只是需要……有人為他哭。」說了這話,茉兒又歎氣了。
「為他哭?我不懂。」
「我也不懂。」她確實不十分瞭解,昨夜裡軒轅棄的話,有大半像是打著啞謎,她也不懂,為何他會低聲喃著--沒人會替他哭。
他是王啊!整個中土都臣服在他腳下,他倘若怎麼了,整個後宮、他眼下數不清的子民,不都要為他哭嗎?他怎會說只有她肯替他哭呢?
他該是醉昏了。
「茉兒姑娘,你真不想當中宮的主子嗎?為什麼呢?」
「我只會行醫、只喜歡行醫,真當了中宮的主子,我就什麼也不是了。」
「茉兒姑娘,你怎麼總說些我不懂的話呢?」
「成了中宮的主子,就是這整個後宮的主子了,後宮的嬪妃們全要聽你的意思,哪裡會什麼都不是呢?」
茉兒僅是回了一朵淡淡的笑,沒再說話了。
小紫兒不懂,她想,若將這話轉同軒轅棄說,他極有可能……也是不懂。
她一身的醫術,是師父給的。師父說過,一日為醫,便要終生為醫。這世道著實需要不以回報為目的的醫者,但那樣的醫者卻少如鳳毛……她不能辜負師父的期望。
眼前這座富麗堂皇的宮城,一點兒也不需要她,但在這宮城高牆之外,卻多的是需要她的人。
這道理,她十分明白,就只怕她身邊的人,不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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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桌上擺滿了糕點及熱茶,午後的風吹得涼爽,眼前是緊花錦簇的美景,茉兒卻無一絲賞景的心情,她低首擰眉,望著茶的熱氣往上冒,思索該怎麼把話說明了。
事實上,她不是全然明白那夢境透露的意象,要是以前,她會明白,但現在的她……哎。
「歐公子,你請坐,別總是站著。」
「卑職站著就好。」歐暘御平靜地回著話。
「你還是坐下來吧,我也比較好說話。」茉兒抬頭,認真地打量著歐暘御,這是她第一回如此認真仔細地打量他。
他的眼神炯亮,有一對漂亮的濃眉,不知怎地,她竟覺得他有幾分神似軒轅棄……
是不是有野心的人,感覺都有些神似?
茉兒忽兒憶起,在桃花源那段與軒轅棄相處的時日,他曾說「沒有力量,只會被踩在腳底下」,他當時的神情有嘲諷、有倨傲,更有種天底下他想要的東西必然會得到的篤定。
那神情似乎與眼前的歐暘御有些相似,歐暘御身上也有種篤定的氣勢,然而比起軒轅棄的,卻還是弱了點。
「茉兒姑娘有話且說,我站著對你好些。這花園多少有人來往,大白日的,若是壞了茉兒姑娘的名聲,歷下擔當不起。」
「好吧,那我只好站著同你說話。」茉兒起身,走出涼亭,沒特意就走至一株茉莉花叢前,花就要謝盡了,她望著花叢,有些感傷。
「歐公子,軒轅王朝之前,天下連年戰亂,民不聊生,揭竿起義者眾,但真為天下子民著想的,有幾人?各地英雄莫不以蒼生為名起義,但結果卻是陷蒼生於水火。直至軒轅王朝一統中土,蒼生好不容易得以安養生息,不知公子以為如何?」
「恕卑職駑鈍,不知茉兒姑娘何出此言?」
「歐公子,你跟王上可有遠親關係?」心裡莫名就是有這樣的念頭,問出口之後,茉兒自己都感到訝異。
「何以如此問?」歐暘御斂容,多了分謹慎。
「沒什麼,只是感覺你們有些相似。」她轉身拾首看了看,跟著她後頭離開涼亭的歐暘御,此刻離她僅一步之遙。
「茉兒姑娘究竟想對卑職說什麼?能否敞開了說?」
「歐公子,昨晚我作了一個夢,夢見你、夢見滿城都染了血……我的能力已大不如前,從前發夢,事情總是清清楚楚的;如今發夢,卻僅能見著某些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