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舞幽在一片混沌中找到光明,她掙扎著想要捉住它,卻在快要捉住時睜開了眼睛。
當眼睛漸漸適應光亮後,觸眼所及,全是白色。
哦……她覺得疼痛極了,好似馬在她身上踏過一樣,這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
舞幽歎口氣,勉力想支起身,一股刺痛傳來,疼得她嬌喘連連,但比不上心痛,她難掩的痛楚,兩行清淚隨之滑落……
這便是品逸見著的情景,他呆愣得只能任視線定在沐浴在陽光底下,全身罩著一輪金色光芒的舞幽身上。
有人!舞幽張眼望向來人,她愣住了,天啊!此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純得有若萬里晴空的藍瞳,是像太陽般金黃的長髮,未冠但整齊的紮成一束,俊而明朗的輪廓。挺拔而高大的身材……
舞幽小心翼翼的怕冒犯眼前的品逸,她猶疑的問:「你是人是鬼?」
品逸眨眨眼,命自己恢復平靜,他仔細端詳舞幽淡問:「你醒了?」雖是問句,但仍有很重的質問意味。
舞幽嚇得一顫,左腿傳來「抗議」,她因這突如其來的疼痛而低聲呻吟,品逸見狀連忙上前查看,舞幽抬眼見著他突然放大的俊臉,害怕得不理傷口,整個人縮到床角發抖。
慘了!自己惹怒他了,他要「教訓」她的「出言不遜」,思及至此,她不禁緊閉雙眸,抖得有如寒風中的殘葉。
品逸錯愕的看著舞幽的舉動,覺得好笑,根據他的調查,冷葉星是個空手道、跆拳道、柔道兼中國拳術的高手,個性天不怕地不怕,孤傲得像只蒼鷹,是學校的大姊大,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方圓十里之內絕不會有人不知好歹的惹是生非,這樣一個響叮噹的人物會是眼前這位狀似害怕的女子?
他低低的笑了起來,她的模樣好像快被風吹倒了,一點也不符合他想像中的冷葉星。
笑?他在笑?舞幽怯怯的張眼偷瞄眼前的男人,看他的樣子好像是人。
她伸手想摸他以證實自己的想法,但還沒摸到就被品逸捉住,他笑顏不復,剩餘的是不善的瞪視。可這回舞幽不再害怕,反而直視品逸絲毫不退卻,因為品逸的手溫溫的,那表示他是人,既然同為人,自己就沒必要懼怕。
「公子,男女授受不親,請放手。」她說。
品逸的藍眸有著一閃而逝的訝然,怎麼這會兒她又道貌岸然的告訴他該注意禮教?用的還是古早的措辭,讓他很想笑,事實上,他也是意隨「口」到,當下忍不住大笑起來。
舞幽不明所以的看著品逸,怎的?這有什麼好笑的?
「有什麼好笑的?別……別笑了!」舞幽心怦怦的跳了起來,她漲紅雙頰想掙脫他握著自己的手,「放……放開!公子,自……自重……」
品逸驚覺自己的失態,當下冷下俊顏,放開舞幽,「你醒了多久?」
「你問我?」舞幽指著自己。
「這裡還有別人?」品逸反問。
「哦!」舞幽深覺自己在他面前像個白癡,至於品逸的問題,她搖搖頭。
品逸眉一擰,眼光一沉,他不置一語按下牆上的叫喚鈴。
此舉換來舞幽的注意,只見他對著牆上那個閃著紅光的小燈說話:「護士,麻煩你通知醫生,冷小姐已醒。」說完,他面對舞幽,驚於她發顫的小手。未經思索的握住,「怎麼了?」
「你對它說……說話……」舞幽指著叫喚鈴疑懼的說。
住在百年古屋的人,腦袋都有點秀逗嗎?縱然如此想,品逸仍解釋道:「叫喚鈴,病人如果發生緊急事件就可以按它通知護士。」
他可知道他的表情很嚇人?!舞幽不敢遲疑的點點頭,心想什麼時候家裡多了這麼一個怪人?不對呀!樓雲和浩中呢?她記得……她什麼也不記得,大而炯亮的黑眸著慌恐。
「敢問公子,這兒是何處?」舞幽環視四周陌生的擺設,「現在是何時?」
品逸快被舞幽怪異的舉動弄得耐性全失,可是,他畢竟是那個最沒資格說不耐煩的肇事者,抑下想吼人的衝動,他回答,「這裡是醫院,現在是民國八十六年,公元一九九七年。」
舞幽被品逸吃人的眸光盯得不敢再提出問題,但她難免嘀咕,「長那麼好看有什麼用?臉色、眼光都那麼嚇人,當心娶不到娘子。」
這是哪門子理論?又是哪門子的用詞?娘子?!他娶不娶得到老婆要一個局外人來管?品逸才想開口要她別多管閒事,但醫生的到來使他喪失了契機。
「區先生,借過。」
醫生想檢查舞幽,舞幽卻瑟縮了一下,躲開醫生的接觸,她下意識的拉住品逸的手臂,大眼無措的眨著,她好像忘了自己拉住的人正是她剛剛暗罵的人。
品逸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再看向舞幽,他「累積許久」的火氣終於爆發,「你該死的在搞什麼鬼!讓醫生檢查,然後放開我!」
好凶的人哦!舞幽委屈的放開品逸,乖乖的任品逸旁邊的醫生檢查自己。
須臾,醫生檢查完畢宣佈,「除了左腿的傷之外,其餘一切正常,冷小姐,你大可放心的靜養。」
「冷?我不姓冷,我姓何。」舞幽糾正道。
病房內有那麼一下子的靜默。
舞幽來回巡視品逸及醫生,她說錯什麼了嗎?
這個莫名其妙的小怪胎!品逸終於找得到可與凌風媲美的人類。
「你姓冷,叫冷葉星。」品逸試圖對她這小白癡「曉以真理」。
「我叫何舞幽。」舞幽堅持。
「你想當舞者想瘋了是不是?」品逸捉起她走到鏡子面前,指著鏡中人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的說道:「你叫冷葉星,台北市人,孤兒,六歲那年被冷樵宇夫婦收養,三個月前他們相繼去世,你變賣了他們所有的產業只留下『明淮居』。你出事之前正好要到美國去受柔道集訓兩年,這才是真的你。」
鏡子裡的……是她何舞幽?!舞幽瞠目結舌的盯著鏡中這名酷似男孩的人,她眨眼,「她」跟著眨眼,不論舞幽做什麼動作,「她」就做什麼,天!她為什麼變成這副模樣?這不是何舞幽!極度的恐懼使舞幽只能一直看著鏡中那個與她同樣表情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