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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忠明南路更走到底,就是樓琳前往非洲前所租賃的小公寓。
昨兒請幫傭的歐巴桑過來大肆打掃一番,才讓這暌違了半年多,佈滿灰塵的屋子恢復舊觀。
樓琳將沉重的行李搬進房裡已三個多小時,卻始終提不起勁加以整理歸位。
她立在窗前,遙望蔚藍的天際,心緒起伏得很是厲害。
思念,深深的思念排山倒海而來老天!
她彎下身子,整個人趴在床滑,淚水洶湧而至,濡濕了一大片的床單。
孟師堯一定不知道她正如此這般無力自拔地掉人泥淖中,整個人整顆心都淪陷了。
客廳傳來電話鈴聲,她神情恍惚地接起話筒。
「樓琳,」是安吉拉,「有空嗎,出來喝杯咖啡?」
「我,呃……」已經十點多了,她早該上床睡覺,由於這幾天嚴重失眠,令她本來已夠混亂的生活步調更是全無章法,又加上實在不想一個人待在這空蕩蕩的屋裡,受不了那種抑鬱的煎熬呀。樓琳一轉念,立刻答應安吉拉的邀約。
安吉拉來自德國,十年前在美國拿到學位後就到處講學,足跡遍及亞洲各個知名學府。他對研究工作瘋狂投入的程度比她還嚇人,因此年僅三十九歲,就在國際上擁有崇高的學術地位。
樓琳在公寓樓下倉促攔了一部計程車,夜晚大街上的人車驟減,不到十分鐘即抵達安吉拉住宿的麗致酒店。
安吉拉就站在門口等候她。
今夜微寒,他卻仍穿著一件無袖的T恤,配上洗得泛白的Ievis牛仔褲,予人一種無拘無束的瀟灑自在感。
剛上大學那年,樓琳在課堂上第一眼見到他,當即被他的翩翩丰采所吸引,當時,不知有多少女同學將他當成暗戀的頭號情人。
十年歲月轉眼流逝,她不曉得自己是否已然遲暮,麗顏不再,但很肯定安吉拉博士依然倜儻如昔。
「嗨!」安吉拉替她打開車門,牽著她走出車外。「不好意思,這麼晚還硬把你抓出來,要不是剛剛才收到一份寄自非洲的重要包裹,興奮過了頭,也不至於非要你走這一趟不可。」
安吉拉拉著她,走往咖啡廳內靠窗的一個位置,興沖沖的取出一隻放在座位底下的紙箱。
「是什麼呢?」樓琳迫不及待地問。
「你猜。」
「該不會是尚未孵化的恐龍蛋吧?」她像孩子一樣雀躍。
「唉,你電影看太多了,真要是恐龍蛋就不能拿到這種公共場所來,會嚇死人的。」安吉拉小心翼翼地打開紙盒,取出裡面的泡棉,和一個十分袖珍的小木盒。「打開來。」
「哇!」這麼小一個木盒,裡面會放著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呢!
「唔。」安吉拉催著她快打開來。
樓琳將小木盒置於掌心,輕輕掀開盒蓋,「是一顆,牙齒?這是……」恐龍的?
安吉拉燦笑的點點頭。「這是慈母龍的恆齒,一共撿到三顆,我特地為你留了一顆,臨走前卻被彼得弄丟了,沒想到他又找了回來。」
「給我的?」所有朋友裡面大概只有安吉拉知道她有收集「死動物骨頭」的癖好。「要是被館方知道,你會慘遭開除的。」
「它的學術價值已經利用殆盡,館方保存兩顆就很夠展覽用了。」安吉拉將化石放回木盒內,然後為兩人各點了一杯拿鐵。
聞到咖啡香,樓琳的心湖又是一番波動。
「現在可以跟我談談那個和你閃電結婚,卻不肯好好憐惜你的丈夫嗎?」
「非談不可嗎?」樓琳瑩瑩的目光瞬間黯淡無光地飄向遠處,接著定點在某處——
就在咖啡廳的人口處,走進來一對衣飾光鮮華麗的男女,那女的低低嬌笑,幾乎把半個身子都倚在男人的身上,兩人親親呢暱、旁若無人地在吧檯邊坐下。
「看到熟人了?」安吉拉好奇地循著她的視線望去。
「唔,」樓琳面如死灰的說:「那個正在和別的女人調情說笑的男人,就是我的丈夫。」
這個臭男人竟然跑來台中偷情給她看。
第七章
咖啡廳裡流瀉著優美的音樂,負責演奏鋼琴的是一名溫文的中年男子。
樓琳聽出這首曲子叫《和協的靈感》,是她非常喜愛的一名作曲家韋瓦第的作品,然而,此刻她卻沒有絲毫欣賞它的心情,她的整顆心失落得彷彿經年乏人解讀的火車站留言。
是心有靈犀吧,孟師堯和女子低聲耳語之後,忽地抬起頭來,朝她這邊張望過來——
四目在空中交會的剎那,彼此俱是一陣錯綜複雜的感受。
孟師堯很快的把目光從她身上移往一旁的安吉拉,安吉拉趕緊朝他頷首示意。
「我要走了。」樓琳沒有辦法繼續待在這裡,一秒鐘都不能。
「我送你回去。」安吉拉很紳士的為她拉起椅子,披上方才脫下的薄外套。
「麻煩你了。」兩人走往櫃檯結賬時,孟師堯也走了過來,他擰著眉凝著眼,悻悼地望著樓琳。
相對無言呵!在這樣的境地狹路相逢,該說些什麼場面話來化解彼此的尷尬呢?
「不跟我介紹你的新男友?」孟師堯嘴角蓄滿譏誚,勉強擠出一抹支離破碎的笑容。
「你誤會了,」安吉拉忙道:「我是樓琳研究所的老師,目前則是她的同事。」
「噢?」孟師堯顯然並不相信。他走近樓琳,在耳畔低聲切齒的說:「看來你這些日子過得很逍遙自在。」
「我沒必要在這裡聽你冷嘲熱諷。」樓琳撇過頭,向安吉拉道:「我們走吧。」一回身,孟師堯陡地擒住她的右手,力道之大足以讓她骨骸盡碎。
空氣霎時凝結起來,氣氛顯得相當緊張而火爆。樓琳緩緩地,緩緩地抬眼瞪著他,四目再度交會的當口,孟師堯毫不遲疑地射出兩道劍芒,刺得她幾乎無力招架。
他憑什麼?要說有錯,她也並不否認,但他就全然清白嗎?看看他帶著什麼樣的女人,做了什麼樣的舉;動?他有什麼資格譴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