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孟師堯用力想了三分鐘,確定家裡連一根蔥都沒有。
他從來不是居家型的男人,又篤行君子遠庖廚的沙文信條,會沖泡咖啡,煎鬆餅已經很優了,豈可過度奢求。
「先將就吃個便當吧,止完饑,我們再到超市添購鍋碗瓢盆和雞鴨魚肉。」結婚快滿兩個月,他們終於體會到一個家還是得有些基本配備。
「同意。」孟師案翻身欲起,樓琳卻按住他。
「我去買就好,你再睡一會兒。」她沒瞧見自己貓熊般的兩個黑眼圈,卻心疼他體力的消耗想必遠大於她。
「你確定?」幸好只是兩個便當,而且便利超商就在社區對面,否則他這個大男人怎放心由著她去。」記得,過馬路要小心,不要隨便跟陌生人交談,要是有人跟你問路,就叫他去找警察伯伯。」
樓琳被他逗得笑彎了腰。起身找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昨晚脫下的外衣被孟師堯的西裝壓在沙發下。伸手拿起西裝,口袋裡忽地掉落一條手帕,是女用的。
她微微一愕,轉頭見孟師堯已閉起眼睛假寐,於是俯身拎起那粉紅色的絲絹,上頭赫然繡著一個「嵐」字。
平靜的情緒一下澎湃洶湧了起來,她該如何處理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什麼事也沒有?還是直接找他問個清清楚楚?
「找不到零錢嗎?」孟師堯伸著懶腰問。「我皮夾裡有幾張百元鈔。」
「不用,我有。」不動聲色地將手帕放進自己口袋,樓琳穿好外出服便下樓去了。
酷熱的七月天,黃昏了,屋外仍是一片亮燦燦,令她蕪雜的心益顯倉皇。
即使她很想替孟師堯找各種借口,但怎麼也掩蓋不了他不忠的事實。
低著頭,踩著如茵的草地上,腳步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多麼殘酷的事實!
不不,那也許只是他的朋友或同事掉了,他好心撿了起來,改明兒再歸還,也可能是……
唉!她分明在自欺欺人嘛,再愚笨的女人也可以嗅到不尋常的氣味,她還想粉飾太平?
「啊,」太專注於想心事,樓琳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來的路人。「對不起,我沒注意到。」
「沒關係。」被撞的女子非常和善的說,「只是輕輕碰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一身華貴的紫色套裝,然後又笑著問樓琳,「你也住這兒!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你耶。」
「我就住最底邊那一棟,敝姓樓。」原來是鄰居,長得好美,但有點傲,應是個千金小姐之類的。
「哦,那間吶!」那小姐點點頭,掏出一張名片給她,「我姓蕭,你叫我吟吟就可以了。」
她似乎很熱絡,和樓琳又攀談了好一會兒,力邀她改天到家裡坐坐,並且非要樓琳首肯才離去。
被她一擾和,白白耗掉了二十分鐘,提著便當回到屋裡,孟師堯已等得不耐煩,站在玄關迎接她。
「我以為你又偷跑回台中了。」餓死他了,接過便當,三兩口就見底了。
「怎麼會,」她勉強擠出可掬的笑容,「在社區口遇上了一個鄰居,聊幾句話,時間就過去了。」她把蕭吟吟的名片拿給他看。詫見他臉上閃過一絲微妙的神色。「你認得?」
孟師堯只考慮三秒鐘就坦然承認:「認得,她是偉群百貨董事長的女兒,我以前的女友。」
樓琳一口飯堪堪扒進,險險哽在喉嚨。一個「嵐」已經夠她醋意橫生了,現在又來了一個蕭吟吟,再加上先前的趙佳敏,以及她所不知道的種種,天吶,他的女友莫非罄竹難書?
「請告訴我,她住在我們家對面,只是個巧合。」
他冷郁地搖搖頭,「她是蓄意的。」
「理由呢?」方便和你藕斷絲連?樓琳不自覺的提高音量。
「企圖破壞我們的婚姻。」他冷淡的表情,好似說的是別人家的事。
「原來如此。」她自嘲地低笑著。情敵環伺,蠢蠢欲動,看來他們的婚姻果真是危機重重。
一點胃口都沒有了,她擱下筷子,掩著面奔回臥房,原想撲進被褥裡,痛哭個夠,可一觸及那張舒適、寬敞,極可能橫陳過無數個袒胸露背女人的床,馬上一股欲嘔的噁心翻騰著她的腸胃。
有多少女人?有多少女人在這張床上和他翻雪覆雨,尋歡做愛?
樓琳跪伏在浴室裡,嘔得連胃酸都吐出來。寧可他騙她,也不要這比砒霜還要毒的實話。
她不准孟師堯碰她,更不需要他虛情假意的安慰,她把自己鎖在浴室裡,拒絕見他。
「你出來,」孟師堯隔著木門向她喊話,「我沒理由為我的過去接受這樣的鞭笞。」
只是過去嗎?已經過去了嗎?
樓琳蹲在浴室的角落裡:一語不發地聽著他大聲為自己辯解,並用力捶打木門。
眼看著他就要把門撞壞了,樓琳想想這也不是解決事情的方法,走向前握著門把,準備將門打開,外頭的聲響卻忽爾停止了。
孟師堯走了嗎?以他超缺乏耐心的個性,願意花卡數分鐘跟她吼叫,算是相當不容易了。
臥房裡的電話依稀響起,樓琳苦澀地嚥下流往候間的淚水,輕輕扭開門把,尚未踏出浴室,霍然見到孟師堯佈滿血絲,怒焰凜凜的黑瞳。
床頭櫃上的電話仍響個不停,而孟師堯卻充耳不聞,只是目光寒冽,雙唇緊抿,兩手握拳,大口大口吐著氣地瞪她。
兩人站得很近,感覺卻十分遙遠,恨和愛交織糾纏得難分難捨。
那電話聲停了一會兒,再度響起,似乎要跟他比毅力,非達目的不擇手段似的,堅持響過十幾二十下,還不肯放棄,擾得人分外地心慌意亂。
樓琳實在受不了,向前跨出一大步,孟師堯不僅沒有讓開的意思,還順勢擒住她的臂膀,令她動彈不得。
「拿去。」樓琳把那印有「嵐」字的手絹擲給他,趁他鬆手時,趕緊跑過去抓起話筒,就那麼巧得氣人,電話剛剛好斷了。「這條手帕是什麼意思?。他問。「我正在等著你給我答案。」樓琳努力壓抑著煩躁的情緒,「你眾多女友中,有個叫嵐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