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一段空白流過,樓琳低回般地開口道:「我們原本說好了要離婚的。」
若非狂戀著彼此的肉體,她很難確知這樁婚姻尚能維持多久。
「是我違反當初的協議,但那是個正確的決定。」孟師堯把臉埋進她水亮的髮絲中,輕啃著她雪白的香肩。「你既然離不開我,我當然就有義務提供一個歸宿給你。」
又是一貫的倨傲口吻,此刻聽來卻已不若先前刺耳。
樓琳幽幽一歎,「是我離不開你?」被看扁的滋味實在不太好受。
時近晌午,陽光變得愈來愈熾烈,即使冷氣仍強力放送,兩人倚偎一處,仍不免燠熱難當。樓琳輕巧地移開身子,靜靜地拿起衣裳穿戴,兩眼定定望著床上那自負得不可一世的男人。
也許她真的太懦弱又不爭氣,才會被他給壓落底;也許她該有所反彈,有所表態。
「萬一哪天我真的離開——」孟師堯忽地吻住她的唇,不讓她往下說。
他眷戀地吻了她好一會兒,突然問:「什麼時候可以知道你懷孕了沒?」
「下個月。」假使月事沒來,就表示她的苦日子正要開始。
「亦即接下來整整半個月,我都可以不必再做任何防護措施?」哈,那感覺一定美妙極了。
「不行。」須知就算昨晚沒懷孕,往後的幾天仍是危險期呀。
「偏要。」他熟練的欺身上來,一如往昔快速且成功地攻城掠地。
是不是大多數夫妻在爭執過後,總能靠一陣激烈的歡愛,擺子彼此不滿的情緒,模糊掉焦點,讓一切回歸原點?而通常委曲求全的泰半是女人?
「我們來個君子協定如何?」樓琳趴在他身上,潺流的汗水與他的匯成小河般,在被單上淌成一小圈一小圈的圖案。
「願聞其詳。」他緊摟著她,深深地嗅著她胸脯飄散出的馨香,連眼都沒有抬起來一下。
「如果三個月內,你不結交其他的女友——」她話沒說完哩,孟師堯陡地抓住她,差點弄斷她的雙腕。
「聽我把話說完,」樓琳駭然地瞪著他,「假使你願意認真準備當個好爸爸。那麼,我就乖乖的把孩子生下來,否則,我們就繼續糾纏,直到彼此都膩了、乏了,再揮揮衣袖,誰也不要耽誤誰。如何?」
他放開一隻手,轉而摀住她的唇,目光陰鬱而複雜,並且似乎有一絲絲的自責。「該死,你這該死的女人!」沒有更多話,他緊實的摟住她,雙手幾乎要勒得她斷氣。那發熱澎湃的胸膛用力的撞擊著她,彷彿在抗議她對他的不信任。
* * *
別人家都是怎樣歡度週末假期的?出外踏青,上上小館?
將近三個月來,他非但不曾帶她出外旅遊,甚至連上館子吃飯的次數都寥寥可數。他們的最大娛興節目是賴在床上大眼瞪小眼。
但今天很例外,一大早,孟師堯就將她喚醒,催她去梳洗打扮,說是要到新店探望許久不見的父親。
孟鄉林見到他們倆,開心得不得了,特地吩咐幫他料理三餐的歐巴桑多煮幾道拿手菜。
「阿琳,最近研究工作忙嗎?瞧你,瘦了,太拚命工作是不行的,身體要緊知道吧?」多麼窩心的問候語,比她媽媽老是劈頭就問:懷孕了沒?女人不生個一男半女,在夫家是不會有地位的;找個時間我帶你到醫院檢查檢查……云云,要好太多了。
「爸!」孟師禹冷不防地出現,讓大夥一陣驚喜。「哇,今天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呀?大嫂,老哥,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好得不能再好。」孟師堯捏了下她的小鼻子,笑笑問:「今天沒有陪男朋友出去逍遙?」
「你是指飲料公司那個小開?早把他用了,那傢伙超沒品的。」孟師禹見桌上擺了好多佳餚,忍不住夾起一條明蝦往嘴裡送。「唔,香耶,大嫂,你吃一條,好吃哦?我看以後我們就回爸這裡搭伙。」
「不行,不行,你要天天回來那多吵啊!」孟鄉林口是心非的說,眼裡卻望著孟師堯和樓琳,巴不得他們馬上應允。
「好,我不回來,那你孫子回來總行了吧?」孟師禹沒好氣地推了下樓琳,「生個調皮搗蛋的蘿蔔頭煩死他,看他還敢不敢嫌我。」
提到生孩子,樓琳沒來由地臉一紅。「我們呃,先吃飯吧,爸一定餓壞了。」
鬼靈精怪的孟師禹馬上瞧出端倪,低聲問她老哥,「你老婆怎麼回事?莫非……吾家有喜?」
「吃你的飯吧,哪來那麼多話。」
孟師堯若有所思地瞟向樓琳,眼中俱是關愛的神色,這種不尋常的表現令孟鄉林和孟師禹均覺不可思議,浪子終於回頭了嗎?但,樓琳這柔柔弱弱,甚至有些兒憨憨頓頓的書蟲,是怎麼辦到的?
今兒是個歡喜的家庭聚會,孟師禹人來瘋的個性把整個氣氛弄得很是融洽、熱鬧。
午飯過後,孟師禹纏著她老哥問股票市場現況,最近她得了一筆外快,雖然為數不多,但精打細算的她決定要把一個子兒變一雙,一雙子兒變四個,以此類推,相信過不久她就能成為超級大富婆,因為她有個專門從事投資理財的老哥。
樓琳對賺錢向來沒多大興趣,於是自願到後院餵食孟鄉林養的兩只可愛的小巴哥。
「這兩隻巴哥剛買回來的時候天天吵,有時吵得凶甚至打了起來。」孟鄉林悄然地從門後走來,慈祥的面孔掛著些許新增的皺紋。
「爸。」樓琳恭謹地望著他,覺得這可敬又可親的公公似乎又老了許多。「您一個人住這兒,一定很寂寞。」
「是很寂寞,難得你看出來了。」孟鄉林大口地喟然長歎,目光瞟至遠方的山林。「阿琳啊,你知道嗎?有好幾次我衝動的想搬去跟你們住,但仔細一想,就打消念頭了,你們有你們的生活,不必為我這個糟老頭處處受限。你婆婆走了以後,我實在受不了打擊,希望躲到這兒來療傷止痛,沒想到,遠離了塵囂和家人,那傷痛反而更清晰、更劇烈、更像煎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