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琳憋著一肚子火氣,臭著依然美美的臉,跟著她下了車。「那冤大頭就住這兒?」
「不是,要再往前走一段路。」
「那幹嗎在這兒下車呢?」
「比較省啊,那段路有好幾百公尺耶。」
噯喲,我的天吶!蕭子琳算是被她打敗了,怒火大到沒力氣跟她爭辯。
幸好她們走的這條小徑有林木,有湖泊,很是清幽,她曾經來過幾回,不是為了攬勝,是為了打探魏懷軒的底細。
柏林的有錢人大概都喜歡住波茨坦。
「到了。」在蕭子琳兩腿累得快撥婦罵街的前三秒鐘,阮月宜如釋重負,又難掩惴惴不安的宣言。
「你是說,那個早八百年前和你指腹為婚的傻大個就住在那棟玫瑰花園裡?」
是巧合,還是冥冥中注定?
這不就是魏懷軒的「巢穴」?
蕭子琳一時百味雜陳,「他叫什麼名字?」
「魏懷軒。」
早想結果八九不離十,心裡頭仍是一陣驚濤駭浪。
蕭子琳極力撫平心緒之後,立刻想到她必須盡最大的努力,讓魏懷軒娶不成阮月宜。
「走吧,光站在這裡錢是不會從天下掉下來的。」阮月宜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正要按下電鈴,卻被蕭子琳一把攔下。
「等會兒,」有個鬼主意迅速在她腦中醞釀而出。「你有沒想過,他們連到機場接你都不願意,是不是存心給你一個下馬威,讓你難堪?」
「不會吧,我媽說他們一家子都是好人。」
「好人會第一次見面就讓你孤零零的在機場傻等近一個小時?如果我們不自己殺過來,說不準你還要等多久,你這好人的尺度未免太寬了。」
「那怎麼辦呢?你說。」
蕭子琳佯裝非常費勁的沉思了好一下。「這樣吧,我代你去。」見阮月宜惶惑不定,她接著又解釋,「橫豎你要的是錢,我要的也是錢,只要能快速、安全的把錢弄到手,用什麼手段並不重要對不對?」
「好像……是這樣,沒錯。」阮月宜相信蕭子琳絕對比她詭計多端,很乖巧的等著她說出全盤計劃。
「所以,我去的勝算比你大,因為我比你聰明,也……」她話聲未歇,阮月宜已急忙搶白。
「也比我壞。」
嗄!反應那麼快幹嗎?
蕭子琳沒好氣地賞她一記衛生眼。「是機靈好嗎,請注意你的措辭。說吧,你打算A人家多少錢?」
「什麼是A?」阮月宜很純潔的用極秀氣的嗓音問。
連最基本的術語都不懂,還敢跑到柏林來騙婚。
「所謂A,乃是集污、坑、拐、詐之總合,咱們廢話少說,你到底準備跟人家騙多少錢?」騙這個字夠白話了吧?
「一億盾。」阮月宜不慌不忙的說。
蕭子琳險險從湖岸上栽進湖裡去。「那是多少台幣?」打出娘胎,她就對「億」這字眼敬畏有加,今兒個從一名窮不郎當的小村姑口中吐出來,仍是帶給她相當的震撼。
「不清楚耶,你比較聰明,你去查。」
蕭子琳開始揉起太陽穴,邊努力勸慰自己,退一步想海闊天空,就算她要的是個天文數字,也總能想出辦法應付,目前首要之務,是想法子混進「魏公館」,再從長計議。
「好吧,我就姑且先答應你。現在,把你的身家背景一五一十全部跟我細說一遍。」
於是兩人就在人家的家門口,如此這般陰謀了起來。
「記清楚了?」其實阮月宜的家世近況、遠況總加起來,一張稿紙都有剩,套一句中國成語,乏善可陳。
「唔嗯。」沒想到她這麼可憐,蕭子琳的同情心沒經允許的就湧冒淋漓了。「這是五百歐元,你拿著先回公寓等我,那一億盾,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幫你弄到手。」
「不需要我陪你進去?」阮月宜憂心地問。
「你進去了他們才會起疑。」只要她們往魏家母子面前一站,包準他們立刻就能辨認出誰是真正的越南妹,誰是冒牌貨。「護照先留給我,以防萬一。」
「我……忘了帶。」每次有可能惹毛蕭子琳時,她不是淚眼汪汪,就是咧著嘴傻笑。
「真有你的。」老天保佑,魏家的人千萬別要求她證明身份。「好,走走走,乖乖在公寓等我,不准帶你男朋友回去,也不准亂動我的東西。」
「是的。」阮月宜走了幾步,猛地又踅回來,拿著一封信交給蕭子琳,「這是魏伯母寫給我媽媽的信,你留著,它說不定比護照有用。」
「怎麼早不拿出來!」見她還愣在那兒,蕭子琳催促,「回去呀,萬一被發現就不好了。」
「萬一,」阮月宜挺猶豫地道,「你拿了錢,卻不肯分我怎麼辦?」
「不信任我?」蕭子琳這下就真的有給他生氣了。「我有一屋子的家當給你作抵押,怕什麼?」
「好,我們約定一個星期,一星期後,你沒拿到錢或回報消息,我就……」
蕭子琳立即截去話頭,「你敢動我的東西,我就讓你死一百次猶不足惜!」
*** *** ***
佇立在一大片粉紅嫩綠的玫瑰花園前,蕭子琳忐忑地裡足不前,這一腳踩進去,後果不知會如何?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絕不能在此刻膽寒卻步,否則這趟柏林就白來了。
擺出一個優雅百分百的姿勢,她按下門鈴,左等右等,總算有個中年女人出來應門。
「找誰?」中年女人臉上罩著寒露,斜著眼上上下下打量她。
「找魏懷軒。」
「上班去了。」她轉身就要闔上鋼門。
「那,」蕭子琳趕忙伸手擋住,「魏太太在嗎?」
「你哪裡找?」
這女人真是惜言如金,多說一句話會要她的命似的。
「我姓阮,越南來的。」蕭子琳把信遞給她,「你給她看這個就知道。」
「唔,等在這兒。」
蕭子琳忿忿的在女人臃腫的背影后頭做鬼臉,以發洩滿腔的烏煙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