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瞧這副陣仗,百分之百是尋釁來的,千慧呢?沒有她仗義執言、鼎力相助,光靠她自己孤軍奮鬥,豈不是要被刮得屍骨無存。
「慢吞吞的做什麼?」江華咬牙切齒的說:「一個妓女,在我們江家作威作福!我忍著你,你就順著竿子往上爬,越來越過分,越來越囂張。」
真是好心沒好報,她上回生病住院的保證金還是她幫忙繳的呢,巧子在心中感歎,真是世風日下呵!
她把頭垂得很低,兩眼盯著自己的腳板,一聲不吭,由她發揮。這樣的場面她經歷多了,在天香樓時,阿喜官天天給她排頭吃,她早練出一身金剛不壞了。
「我們江家留不得你,你給我搬出去!」江華旨意才下達完畢,一名長工就提著她的行李,從二樓樓梯轉下來。
事出突然,巧子卻也不是太受驚嚇,習慣於風雨的人,是沒有權利慌亂的。
「請讓我跟千慧說句話。」至少她得讓江衡知道,這回出走可不是她自願的。
「不必,她和江衡到艋胛開會,入夜才會回來。」
原來如此。
江華重新把目光定在她臉上,一字一句口氣凝重的說:「我是絕對不會允許我的兒子娶一個妓女回來當老婆,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從來沒想過要嫁給江先生。」這可是實話唷,愛戀是一回事,廝守終身又是一回事,她知道自己體內的仇恨因子,隨時隨地都在蠢蠢欲動。
「你的意思是我兒子自作多情?」江華的怒火排山倒海而來,卯足了勁的罵巧子,不給她任何解釋的機會,即厲聲搶白,「你是個什麼貨色,去照照鏡子,配得上當鏡園的女主人嗎?」
巧子的淚水湧了出來,完全無關乎委屈或羞辱之類的,實在是因嚴重睡眠不足,太陽穴劇烈疼痛。
伸手按揉兩鬢之際,她聽到開門的聲音,緊接著是她的行李被丟棄在前廊外。
這是她第二次叫人給強迫掃地出門,攆她的人雖然不同,但手法倒十分雷同。
此處不留娘,自有留娘處;她不是沒骨氣,也絕非貪戀著江衡,而是,這裡本來就是她的家,誰都沒有權利趕她走。
「出去!」江華背過身子,看也不看她。
巧子深吸一口氣,撿了一張舒適的沙發坐下,慢條斯理的說:「我讓你發揮得也夠盡興的了,你這麼老,若責備你忘恩負義,又怕你承受不起,有失你尊貴的顏面,但俗話說得好,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先把我的一百五十塊還來。」
「說的什麼鬼話,我幾時欠你錢了?」
巧子見朱天莉低著頭,打算從簾子後溜走,忙叫住她,「那一百五十塊保證金,不會是讓你給獨吞了吧?」
「我哪有!」朱天莉臉紅脖子粗的嚷嚷,「我,我只是忘了告訴乾媽而已。」
「忘了告訴我什麼?」
這對義母女的嗓門都很大,叫嚷起來,旁人完全沒有插嘴的餘地。
巧子杵在那兒,靜靜觀察她倆實在像極了的舉動,暗暗為自己身陷其中叫苦不已。
「去拿我的皮夾出來。」弄清真相後,江華臉上的火焰威力依舊,拿到皮夾後,一百五十塊共七八張紙鈔,非常無辜的給撒了一地,「我幫你買了北上的火車票,你離開勤丘裡以後,就不要再回來了。」
「謝謝你只是趕盡,還沒惡毒到要殺絕。」巧子無所謂的聳聳肩,「難怪江先生不肯承認你這個母親,這麼囂張蠻橫,至少得告訴我你憑的是什麼?我該受誘於你的錢財,還是該畏懼於你的權勢?」
「我是江衡的母親,就有足夠的權利決定你的去留。」看巧子如神像一樣端坐在那兒,顯然沒將她的話當一回事,江華更是怒火沖頂。
「如果我沒記錯,江先生似乎從沒喊過你一聲媽媽。」若不是她實在欺人太甚,她是絕對沒想到要這樣子傷她。
「你、你說什麼?」江華一副劍拔弩張的衝過去,抓住她的長髮死命的拉扯,「天莉,過來,打死這賤蹄子。」
混亂中,誰也沒留意庭院裡前後駛進來兩輛轎車。
「住手!」一個冷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江華和朱天莉倏地彈開兩尺,正要疾言厲色痛斥來者,定睛一看,竟是成軒棠。
「你這是幹什麼?滾一邊去!」
成軒棠凜冽的雙瞳冷冷的掃過江華,停在朱天莉身上。
「看來這份合約是白簽了。」「刷!」的一聲,他把剛和盧劍揚簽好的合約撕成兩半,擲往朱天莉臉上,「從今天起,休想我再幫你任何忙。巧子,咱們走。」
一旋身,險些和甫進門的江衡撞個正著。
「怎麼回事?」眼尖的他,立刻注意到巧子的小手,正納在成軒棠的大掌裡,見了他之後,才倉皇抽出。
「我——」成軒棠沒來得及把話說完,江華已經呼天搶地、痛哭流涕的指責巧子不守婦道,還聯合外人欺負她。
這一鬧,巧子和成軒棠兩人都呆掉了。這老女人真該去演歌仔戲,巧子心想,這等演技她是望塵莫及了。
江衡沉肅著臉孔,先瞪向成軒棠,直瞟往巧子,接著朗聲大笑。
「傻兒子,你笑什麼?」江華沒好氣的說:「這傢伙吃裡扒外,包藏禍心,想誘拐你的女人,而這女人更是水性楊花,見我好欺負,就想爬到我頭上來,你還不快替媽媽出口氣,好好懲戒他們。」
「吃裡扒外?」江衡衝著成軒棠猛笑,「有人說你吃裡扒外?好笑,太好笑了,能不能再讓我笑三十秒?」語畢,他以超級誇張的聲量笑得前仆後仰,看得巧子一肚子火。
有毛病,人家以莫須有的罪名污辱他的好朋友,虧他還笑得出來。
「不許再笑了。」成軒棠對他違反常理的反應不以為忤,倒是江華看不過去,「按我的意思,現在就把這對狗男女趕出去,才能維護鏡園的規矩。」
江衡慢條斯理的轉過身子,瞥向面前那斑痣如星斗一樣遍佈整張的江華,很久很久才冒出一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