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可是親眼目睹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留著及腰的銀髮,穿一身白衣裳的年輕姑娘從你家院門走出來,就跟在市集上與你走在一塊兒的那位姑娘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髮色完全不同罷了。」
大夥兒跟著在旁邊點頭附和。「是啊,是啊,我也有在市集上看到。」
之前跟蹤的那一天,他的確是看到她的髮色變成銀的,毋情暗忖。
「銀髮的人到處多得是,你如何能確定你所見為真?」村莊內到處看得到上了年紀的老一輩人家,不能規定銀髮惟雪女才有。
「當然可以!」那人略激動,只求自己的話有人相信。「當年那個雪女由銀髮變成雪白又轉為黑髮,我還瞧見她拿地上的雪塊來治療自己手臂上的刀傷呢!更奇的還在後頭,不到一刻那傷口馬上完好如初,像是脫了層皮似的!」
這不就跟雪殘以雪療傷的情形一模一樣嗎?
「這又能證明什麼?」話雖如此,但他的心已明顯的動搖。
那人似乎又想到什麼,大叫:「對了!我還發現她看到手臂上的刀傷時,那表情很哀戚,好像是想到什麼事情似的,還哭個不停,連掉下來的淚水都變成冰的,真稀奇!」
這下子,毋情的整顆心更是搖搖欲墜。
再怎麼不信,然而滿天飛的謠言卻是真實得可恨。
「回答我啊!」她的遲疑更是令他侷促,懷疑之心亦漸漸倚向謠言的那一邊。
半啟朱唇,心中的不安卻愈來愈大,她著實害怕他一旦知道事實的真相,會不會怨她、恨她,甚至……不再愛她如昔?
「你到底有沒有其他的族人?」他重複一遍。
望著他,雪殘深深吸了口氣決定豁出去,她緩緩地搖頭,而雙手卻是顫抖的。
他見狀,默不作聲。
而她也只是等待,等待他的反應,其實她心裡早已有了準備,只是夢醒太匆匆,一切都來得太快。
「先吃包子吧。」
毋情送一粒包子到她手上。
心情由悲轉喜,雪殘用力抬頭,卻被他的冷容震回。
為……為什麼?
她低首,聽著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捧著手中幾乎冷掉的包子一口一口的吃,渾然不覺淚水早已悄悄滑落。
第7章(1)
他怎樣也無法相信她居然就這樣騙了他!
一拳搥向樹幹,樹葉因震動而落下,如此洩恨卻依然無法化去這兩年來他對雪女的仇恨。
他恨!
打從知道她的身份以來,他一直以為他的滅門仇人不是她,一直相信殺他家族的另有其人,從未曾懷疑過她就是自己曾經恨之入骨、痛恨地大罵蒼天、滿心仇恨巴不得一刀殺死的雪女。
他那麼相信她,但為什麼他的仇人偏偏就是她?
天啊!他真的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呀!
他無法相信一個堅強、卻需要人愛、需要人呵護疼惜的女子竟是手染血腥的劊子手!
那纖纖小手柔弱得需要一雙溫暖的大手去保護,然而,事實上卻是殺過十數條人命,毫無留情的一雙殘暴之手。
似乎想到什麼,毋情赫然奔向河邊猛潑水,一逕地潑在臉上,也不管身上仍穿著衣服,直到全身上下儘是濕淥淥的,他才甘心罷手,表情是如此的嫌惡。
他要將她留在他身上的種種氣味全部洗掉,他不要與她有任何的接觸,即使一點點,他也覺得骯髒!
「你怎麼全身都濕了?是發生了什麼事?」雲丹書擔心不已。
「沒事。」毋情淡漠地回答。
「這叫沒事?」他才不信。「如果沒事,那好端端的一個人出去,怎麼回來卻是這等狼狽樣?」
毋情不再理會他,沒有作任何停留便筆直走往內房,留下納悶的兩人。
「雪妹,我看你也跟著進去好了,你和他是一對,話由你來問或許會比較妥當。」為何毋情現在又故態復萌,甚至比以往還來得冷漠?
雪殘聞言猛搖頭。
怎麼這兩人的臉色都不大對勁?雲丹書狐疑了。
「為什麼?」平常這個時候,若麻煩雪妹幫忙什麼,她都會毫無猶豫地一口應允,然這回卻不然。
她該說出事實的真相嗎?
就在雪殘猶豫在說與不說的兩難之時,小狼赫然咬住甫走出內房的毋情,雖然助她脫離回答的難關,卻也造成了她的困擾以及永遠也無法撫平的……傷害。
「走開!」毋情一腳踢開咬住他褲管的小狼,生氣地拍去微髒的褲管。
雪殘倉皇地奔上前去,趕緊抱起哀號出聲的小狼,不斷撫慰牠。
她射向他的眼神是帶怨而含恨的,心裡卻十分清楚他這樣的行為只是為了要報復她。
對她而言,那無非是一項傷害。
她一直以為他倆的感情可比堅石,殊不知,竟是一擊就碎。
雲丹書簡直嚇傻了,他沒有想到毋情竟如此殘忍地對待一隻小動物。
「你到底怎麼了?」相處多年來,他從沒見毋情這般寡情冷血過,是什麼事情讓他又恢復原狀,甚至更甚以往的無情?
前天他倆仍恩愛得很,所以絕對不是那一天發生的事,會是昨天嗎?雲丹書不禁猜測。
昨天他收拾完藥草要吃包子時,便沒見到毋情的人影,反而一進廳堂就發現雪妹含著淚吃包子,芝芙姑娘則在一旁安慰她,反覆問著她哭泣的原因。
他們兩人是不是又在鬧什麼不愉快?雲丹書如此猜測。
毋情不答,視線無論怎麼移動,總是很有技巧地跳過她的人、她的眼。
發覺到這點,雲丹書暗暗觀察毋情的眼神,那是冷中帶冰的,一點溫情也沒有。以前他雖然冷漠,但至少還會理人,但如今,他連他這個朋友都不理了,可見此次甚為嚴重。
本來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不該由他插手管,偏偏他很想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但卻又不曉得毛病出在哪兒,真傷腦筋。
「雪妹,你們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問問她也許會獲得滿意的答案。
雪殘只是低首摸著小狼的頭避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