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睿樊走在前頭,步下階梯,打開那道與咖啡館阻隔的門,待房靜棻穿過門後又將門關上。
「你就坐在吧檯前那盞立燈旁邊的高腳椅吧!」
他以剛毅有形的下顎示意她,而後走至門邊的電源控管處調整吧檯的燈光明亮度。
在昏暗之中,房靜棻看著側身調整燈光的他,五官分明的輪廓散發一股無法抗拒的魅力,使她的心跳漸漸加快。
就在他轉過身的瞬間,她迅速移開目光,定至他所指示的位子坐下,不著痕跡地呼出一口氣,梢梢緩和內心的激動。
葉睿樊走進吧檯裡,扭開水龍頭,在嘩啦嘩啦的水柱下洗手,再拿著一張餐巾紙拭去手上的水珠,這才開始燒水。他一邊調整火勢一邊問:「餓不餓?我弄點墨西哥雞肉薄餅如何?」
「你不該問我的。」
忙到沒時間吃東西的人是他,所以真正餓的人並不是她。
「哦?」不問她,問誰?
房靜棻笑吟吟地把話說得更清楚些,「我看你一直沒時間好好吃頓飯,所以真正肚子餓的人應該是你才是。」
葉睿樊揚起低沉的笑聲,換一個問法。「那麼,請問你可以陪我一起吃嗎?」
「好,不過……」她突然面有難色。
看出她的顧慮,葉睿樊體貼地說:「你不用擔心,我會調整你的份量的。」說完便伸手至開放式木櫃拿了一隻雪白的瓷盤出來。
怕胖,是女孩子的天性,房靜棻認為自己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可是在他面前,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謝謝。」
她的客氣令他輕輕地蹙起眉心,但很快又展開。
「該謝謝的人是我,不該勉強你的。」葉睿樊邊說邊從冰箱拿出食材,開始動手料理。
「呃……」房靜棻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葉睿樊雙手撐在流理台上,凝視著暈黃燈光在她臉上自然交錯的明暗光影。
「雖然我們認識沒有多久,不過你我之間的談話可以不要這麼生疏嗎?」
迎接他灼灼的目光,房靜棻略顯尷尬地撩著耳際的髮絲。
「這是你對每個人都會有的習慣嗎?」她的反應讓他有這樣的感覺,不過猜測的成分居多。
「嗄?」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是說她現在摸頭髮的動作呢?還是……
看見暈黃燈光下的明亮水眸漾滿疑惑,葉睿樊仍持續著手邊的工作。
「我是說你啊……對人都保持這種淡淡的距離感嗎?」
葉睿樊的視線從切雞肉片的刀口,移往一旁發出滾滾水聲的水壺,伸手將火關小一些。
「我也不知道,我沒有觀察過自己的舉止。」她讓他感到困擾了嗎?
「我想也是。」他噙著笑瞥她一眼,「一般人不會注意自己待人時的方式與態度。」
「你的意思是你常常注意自己的方式和態度嗎?」
他笑而不答,擦拭手上的油漬,又轉過身拿了一個小瓷壺。
看他拿著瓷壺望著架上的透明罐,彷彿正在思索什麼,她好奇的問:「怎麼了嗎?」
在她的詢問下,他轉身凝視她。「你會怕薰衣草的味道嗎?」
「還好,不會很討厭。」
雖然只是一瞬間而已,但她臉上閃過的心虛表情,他還是清楚地看到了。
「那接受度呢?」不討厭,並不代表喜歡,以他對她的觀察,她就算真的不喜歡,也不會說出口。
果然,房靜棻以呵呵的笑聲掩飾帶過。
「不能接受的話就要說出來,不要顧忌那麼多,知道嗎?」
「喔。」他真的是個很體貼的人,會讓人陷入他所編織的溫柔裡。
她怎麼一副好像快哭出來的樣子,是他說錯了什麼嗎?
他很想問她為什麼會有這種可憐兮兮的眼神,可是直覺告訴他還是不要問比較妥當。
「還是你覺得我很恐怖?嚇得你不敢說實話?」為了逗她開心,他故意捉弄她。
「沒有,我才沒那個意思,只是不想讓你太麻煩。」她慌張的搖著手解釋。
「會有什麼麻煩?你想太多了。」
像她這般的個性該說奸還是不好呢?
不過這麼替人著想的女孩子現在已經很稀有了。
「那麼玫瑰呢?應該還能接受吧?」他拿出裝著乾燥玫瑰的透明罐。
「嗯。」終於,笑意再次堆滿她的眼眸,沒有一絲牽強。
她的笑容讓他很滿意。
「很好,那麼就決定了。」葉睿樊打開蓋子,取出適量的玫瑰花苞放到濾網中。
第三章
接下來的幾分鐘內,他們沒有再交談,空氣中只有他料理食物時所發出的聲響。
此時,微波爐傳來噹的一聲。
走不開身的葉睿樊,沒有分心理會,仍是專注的將青椒切成絲。
房靜棻猶豫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決定幫他的忙。反正她光只是坐著也滿無聊的,何況已經看他忙一天了,現在不去幫他,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我幫你吧!」話才說出口,她已經滑下高腳椅,走向吧檯內。打開微波爐門,熏雞肉的香氣頓時充斥在鼻息問。
他沒有制止她,接受她的善意。「有看到牆上掛的那雙手套嗎?你戴好之後再端。」
「我知道了。」她循著他的視線,找到他所說的手套。
她端出一盤香氣騰騰的熏雞肉片,「我該把它放哪裡呢?」
「先擱這裡吧!」他騰出一手指著砧板旁。
「好。」
她依言放在他所指示的地方後,瞥見他俐落的刀工,心裡頓時興起一陣崇拜。
若不是已經知道他的過去,根本不會覺得沉穩內飲的他,竟曾是個追求極速的賽車手。
一個賽車手改行經營咖啡館,埋首在四、五十坪的空間裡創作出令人激賞的餐點,這到底是什麼緣由呢?她十分好奇。
不過她知道現在還不是問他的時候,至少她不覺得他會想告訴她。
見他全心全意的為所有來到這兒的客人們盡心盡力的模樣,實在看不出絲毫異樣,可以說是非常稱職地扮演著他現在的身份,可是不管他如何掩飾,在內心深處一定還是深藏著不願示人的不甘心與寂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