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困住你。」她神情認真地說著:「即便成親,我也不會將你困在家裡。你依然可以四處遊歷、行走江湖……只要記得回家,我、我會在家等你,一直等你,只要你記得回家就……」
如果她話中沒有抓忍的哽咽,如果她話說得再流利一些,他會被她信誓旦旦的模樣所蒙騙,真的相信她這番話,
可惜,她的唇瓣顫抖得厲害,她的眼眸蓄滿太多的水光,她欲哭又忍住不哭的表情寫著「我在說謊」四個大字,唉!
「誰說遊歷江湖不能帶妻子同行?」
啊?他的意思是……
「妳怎麼以為我會讓妳待在家中等我?」
那、那他是想……
「依妳活蹦亂跳的性子來看,讓妳待在家中,很難不出問題。」
溫馨的柔情蜜意,一下子便讓范儒鴻實事求是的話給破壞殆盡。
蔥白的食指戳上他胸膛。「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還是氣呼呼的臉紅模樣好看,他笑著想。
「范儒鴻!快給我說!」
刁蠻的小潑婦樣也挺可愛的。
「夫唱婦隨,除非妳不願意,認為自己還是比較適合待在家中蒔花養鳥、繡花縫衣,否則我是帶定妳了。」
「可……」
「家是會回去的,但誰說回去了就不能再離家?再說,妳放心讓我一人獨走江湖?」
「你武功那麼好,有什麼好擔心的……」
「聽說錢塘多美人,也許接下來我可以……」
「休想!」啊啊,她怎麼沒想到這件事,他相貌屬上上之姿,羅通、襲人姊姊都曾說過,他所到之處無不招惹桃花:「我、我跟你去……哇啊!」
她、她又變醜了,嗚嗚……趙柔柔摀住臉,轉身背對他。
「怎麼了?」
「人、人說妒婦丑顏,我……」
原來是想到這句話。「妳很美。」
「騙人。」
「我挺愛看妳吃味的模樣。」
「真的?」
「只要不胡亂吃味。」
「……我真的可以與你同行?」
「我衷心懇請趙姑娘與在下同游江湖。」夠誠意了吧?
「可我……我會迷路。」
「我不會讓妳有離開我身邊的機會。」
雙手掩不住的小耳朵燒著緋紅艷色。「萬一還是迷路呢?」
「我只好委屈一點,讓妳在城鎮裡為我宣揚大名。」都認命到這種地步,她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若、若……」
「還有什麼?」
「若我有孕呢?」她輕語,羞答答地偎進他懷裡。
「有孕便返鄉待產,我會陪在妳身邊,直到我們的孩子出世,帶個小娃兒遊歷江湖也挺有意思的。」想像一家三口的畫面,范儒鴻不自覺地微笑,「妳說,回鄉稟告爹娘、拜見岳父,忙完成親的事情之後,妳想去哪兒看看?」
「暫時哪兒都不能去了。」她說,面紅通透。
「為什麼?」
「因、因為……方才在曲橋那遇見一位蒙著臉的姑娘,她握住我的手一會兒,跟我說了聲恭喜……」
「我倆成親在即,她說聲恭喜是自然的。」
「不是因為成親,而是因為……」
「因為什麼?」
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笨?「因為再過七個多月,我們就要帶個小娃兒一同行走江湖了,笨蛋!」
且慢!范儒鴻愣了下,消化完她的話,吞進那聲嬌瞋的「笨蛋」,終於出現將為人父的男人該有的正常反應。
「妳有身孕了?!孩子是……嘖,孩子當然是我的。可我們還未拜堂、未成親,妳也沒見過我爹娘,我尚未拜見岳父大人,還有……不不,趙無垢不必用『拜見』二字,總之,我要作爹了!」一開頭的語無倫次到最後總算說出一句正常話。
范儒鴻一張俊臉從開始的不解,到知情的震驚,再到該有的興奮,最後歸於若有所思的深沉微笑。
「你……笑得好奸險。」她可以將之歸類為他很高興將為人父麼?她好懷疑。
「不不,這只是陶有成竹的微笑。」范儒鴻糾正她。
「胸有成竹?」
「這下妳不嫁我也不成了。」摟她入懷,大掌珍惜地輕撫她住有范家小娃兒的下腹,他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動。「本來還在想趙無垢會怎麼刁難我,現在我不必擔心了。」
「哥哥不會的。」
「也許。」他可不這麼認為,這次在沒見面的情況下,他也不惜千里設計他,真正見面不為難才奇怪。
個過,他現下有了王牌,不怕趙無垢不將柔兒嫁給他。
柔兒腹中的胎兒,他的孩子,就是王牌。
*** *** ***
「少爺!少爺!小姐捎信來了!」何總管一路從大門喊到內廳,興奮完完全全寫在他那張老臉上。「小姐捎信兒來啦!」
「嗯。」人正在內廳的趙無垢平靜接下。
在書房的趙洵之聽見何總管的吆喝,丟下書冊奔進內廳。
「柔兒捎信來了?!」
「是的,爹。」趙無垢拆開信箋,讓父親先閱。
趙洵之興沖沖攤信一看--「什麼?!」老人家身子突然一晃。
「爹。」趙無垢急忙上前扶住,以自己的胸膛作為依靠。「柔兒在信中說了什麼?」
「柔兒說……柔兒說……」「說」了老半天,緊張得冷汗直冒的趙洵之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唉!趙無垢只好暫時登上一家之主的寶座,重掌主事大權。
接過信箋閱讀,他漠然的表情未因信中一字一句有所變動。
原來如此。
「爹,你可以昏了,不必硬撐。」
趙無垢最後一個「撐」字還未說完,趙洵之已經整個人癱軟在他懷中。
唉唉,他家老爺就是這樣。當起夫子來,是學富五車、有條有理,但要處理其他事情就……唉,就腹笥甚窘、亂七八糟。何總管歎著氣,搖了搖頭。
「少爺,小姐信中說了什麼?」還是少爺比較可靠。
「沒什麼。」趙無垢平靜地折好信箋,放進腰間暗袋。
「少爺?」不可能沒什麼,否則老爺不會昏得這麼快。
「柔兒要回來了,爹太高興,以致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