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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縱使今天做了五個工作,渾身的肌肉已酸疼得抗議她的過度操勞,她還是沒忘要趕回家去看弟弟的家庭聯絡簿。

  這是她一天中最感欣慰的時刻,因為聯絡簿中,學校的老師總會點點滴滴的述說著,日光在學校中優異的表現。

  他是一個懂事的好男孩,有著超齡的成熟穩重,頭腦機靈敏捷,最重要的,老師說他要上建中不是問題,未來更是前途無量。

  這些話看在月光的眼中,是一種安慰,是她付出了辛勞後最大的安慰,弟弟沒有辜負她,也以另一種形態的努力,為她支撐打氣。

  一想到這兒,月光的心情大好,腳上的速度不覺地加快,再多的疲勞也抵不上能早早回家去看著弟弟讀書,和在聯絡簿上簽上金月光三個大字,那是她的驕傲,弟弟帶給她的光環。

  她越騎越快,最後她甚至站了起來,使盡了全身的氣力,拚命拚命的往前踩。

  繞過彎,騎出巷道,她轉過街角,騎上人行道。

  她喜歡深夜的台北,至少人車變少了,她可以任意的騎著她的腳踏車奔馳。

  是這樣歡喜的心,讓她不斷地加快速度,離開了人行道,她見到路口的交通號志閃了幾下,即將由黃燈轉為紅燈。

  沒多想,月光拚了命的往前騎,只想能早一點回到家中,等到一片刺眼的燈光罩上她時,已太遲──

  吱──

  尖銳的煞車聲劃破了夜空。

  等車子完全煞住,月光已被撞得騰空飛起,幾秒之後,砰地一聲,重落在車子的引擎蓋上,滾呀滾地又掉到了地下。

  「該死的!」粗咒一聲,單洐冷靜的下車來查看。

  「妳還好嗎?」他看著已經扭曲變形的腳踏車,再看看躺在他車前,正奮力想撐起身子的女子。

  「我……」月光的眼前一片模糊,一股黏稠感正由她的額角迅速地往下流淌。

  「妳別動,我送妳去醫院。」看見她臉上的血,單洐向前抱起她。

  「你……是你!」

  「是妳!」

  在看清楚彼此的剎那,兩人各自一驚。

  「我馬上送妳去醫院。」單洐率先反應過來,拉開車門,直接將她給放到車後座。

  跑回駕駛座,他加足了油門,一路飆駛向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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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的走道上,在聽完了醫師詳細的說明之後,單洐總算卸下心口的巨石。

  推開單人病房的門,他緩步往裡頭走,來到病床邊,拉開一把椅子坐下。

  「醫師說沒什麼大礙,電腦斷層、X光和一些檢查,證明妳腦部和身體都沒有內傷的問題,不過腳……」右腳斷了,得開刀接上,並上石膏,大約三個月才會好,之後還要做復健。

  「……」月光咬著嘴唇,沒開口喊疼,只是一徑地蹙緊了一對細眉。

  「我跟醫師商量過了,他會盡速安排,或許明日一早就能幫妳開刀,把斷了的右腿骨接上。」他盡量說得輕描淡寫,怕影響她的心情。

  月光看著他,粉嫩的嘴唇已被咬出了淡淡的血痕。

  「醫生有沒有說,要多久才能好?」又過了許久,她終於開門問。

  單洐看著她爬滿憂色的臉,沒多想的站了起來,挨近床邊。

  「恐怕得要一段時間,因為就算好了,石膏拆了後,還是得做復健。」

  果然,聽他一說,月光的小臉馬上垮了下來。

  「一、兩個月,不會好吧?」她想一定是的!那麼,該怎麼辦?

  撇開這筆醫藥費不談,還有媽媽的賭債、弟弟的生活費和學費,一下子全都沒了著落,她……該怎麼辦?

  單洐看著她憂愁的臉,心裡頓生滿滿的憐惜。

  「如果妳是擔心醫藥費的問題,這方面我會負起全責,開車撞上妳,是我太過粗心。」他記得她得養家活口。

  「怎麼可以!?」驟然抬起頭來看著他,月光硬是擠出苦苦的一笑。「是我自己硬要闖過馬路,否則你也不會撞上我。」

  單洐又發覺了她的另一個優點──人窮志不窮。

  其實,她大可以藉機向他大肆勒索一番,但她不僅絕口沒提到賠償的問題,甚至連醫藥費都沒打算要他支付。

  「但,我確確實實是撞上妳了。」這樣一個女孩,很難教他不心動。

  「我不也將你車子的引擎蓋給壓陷了?」月光故作輕鬆的聳聳肩。

  只是雙肩聳,她便痛得嗚咽了聲,原來那重力的一摔,除了斷了一腳之外,也不是全然沒傷,至少現在全身的肌肉骨頭好像移了位,一動就疼得讓人想掉淚。

  「很疼?」他傾身向前,扶住她。

  兩人貼得很近,眸光交錯,眼瞳烙印著彼此的身影。

  「還、還好。」月光咳了一下,藉以按捺下莫名狂跳的心韻。

  單洐挪了挪枕頭,扶著她躺下。

  「我看妳最好別動,這幾天還有得妳受。」

  「也是。」月光收回了一直落在他臉上的目光,打量著自己。「這下我終於可以休息了,不過還好不是長眠。」

  她幽了自己一默,不過也說出了心底真正的想法。

  曾經她以為,她可能得工作到老死的一日,才得鬆懈下自己,不再為生活而忙碌。

  「長眠?」單洐睇著她,被她的話給嚇了一跳。

  月光笑笑,臉上沒了方纔的憂色。

  「開玩笑的啦!」窮人家的小孩是沒有憂愁的權利的,她常常以此為理由來為自己打氣。

  「對了,我記得稍早見到妳時,妳說妳叫月光?」她的笑容讓單洐的心口一動。

  對了,就是這樣的笑,很真誠,不帶絲毫的虛偽做作,他很喜歡。

  「嗯。」月光的背靠上了枕頭,隱隱的痛讓她蹙緊了眉結,不過這回她沒敢痛喊出聲來。「我姓金,是金色的金,月光就是天上的月光。」

  「要不要再多墊個枕頭?」單洐注意到她忍痛的表情。

  月光對著他搖了搖頭。「天啊,我竟然連脖子都覺得會酸耶!」

  單洐被她突來的話和動作給逗笑了。「現在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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