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空空的才好啊,我們可以做新的床鋪,新的廚房,畫新的圖貼滿新房子的牆壁,然後我們一起努力來把房子變舊,好不好?」走進屋內,區可佟比手劃腳,興致十足地規劃未來的藍圖。
嗯,很美的一幅遠景!正在一旁拆卸行李的童飛忍不住抬頭看她,多驚人的樂觀!
很早以前,他就清楚區可佟豁達的天性,即便今天只剩一頓飯,她也有辦法笑開一張俏麗迷人的臉安撫眾人,再設法找隔夜糧。
他傾耳聆聽區可佟行雲流水般的聲音。「……還有啊,這屋子是咱們自己的,自己的喔,可以愛怎麼住就怎麼住,誰都管不著了。」
「真的?」傻呼呼的懷疑之後是此起彼落的歡呼。
「太棒了!」
「以後我們都不必再看房東的臭臉。」三張嘴爭著說話,你來我往,被人鄙視的經驗他們已經不想再嘗,擁有屬於自己的屋子所代表的意義他們雖然不清楚,卻也知悉那份單純的喜悅。
被興奮染紅的小臉,竄進竄出的影子,小孩的快樂是最具傳染性的,區可佟也不住微笑,未幾,被飛奔過來的小手一起挽住跳起舞來。
她的髮絲在空中飛揚,一顆心樂陶陶的。她和這群無家可歸的棄兒們終於擁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它會一輩子都屬於他們,一定!
童飛癡迷地看著區可佟青春的髮絲,聽著大家鈴鐺似的笑聲,即使沒參加,青稚的臉忍俊不禁也泛出許久不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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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進新家的第一天清晨,區可佟一如往常七早八早地起床。
挪開跨在她臉上的短腿,難怪睡不舒服,又是睡像最差的歐陽。只見他呈大字形的四肢都賴在別人身上,還將童飛的胳膊當成枕頭。
放眼望去,打地鋪的孩子們也是七仰八叉的樣子。
區可佟甫起身,便驚動了睡眠也淺的童飛。
明明還惺忪著眼哩。區可佟見他不脫孩子氣,還揉著眼睛,不禁說道:「你多睡一下沒關係,反正什麼都要重頭來。」百廢待舉,也不急在一時。
「我要去找水源,怎能慢慢來?倒是你累了好幾天,自己要找時間休息。」穿上短褂,紮好頭巾,他信步走出屋外。看見水缸裡沒有多餘的清水,隨便抹了抹臉就準備出門。
「把早膳帶著。」區可佟追出來,芋頭葉裡包著昨日剩下的花卷和一壺水。「今天湊合著吃,晚上回來保證有香噴噴的晚膳了。」
童飛微笑。「我在天黑前就會回來的。」
區可佟煮的菜好吃極了,人家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米?這難不倒她的,她是巧婦中的巧婦,芋頭粥、荷花小米包子,野菜羹,多得是他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的玩意兒。
「草叢裡有蛇,小心樹林的野獸。」
童飛盯她。「我不是小孩。」只要出門她就會重複一遍「該注意,要小心」之類的話,為什麼她就不能忘記她只大他一歲?
「你啊,就恨不得早一天變老頭。」老氣橫秋的小鬼。她哈哈笑。
童飛被她笑得尷尬。「髮辮散了你。」她總是這樣,淨顧別人,把自己擺到最後。
「我還來不及整理,你忙你的,我好像聽到歐陽的哭聲。」捉住果真從尾端散落的髮梢,她返身就往屋裡跑。身影消失不過瞬間又探出頭來,這會兒辮子已經不見,烏亮捲曲的長髮披瀉在背部。「回頭見!」她燦爛如初升朝陽的笑臉,生動的表情令人目不暇給,讓童飛悸動的同時也忘了回應。
「快走啊,別發呆了,小瓜獸。」她揮手,催促他。
童飛大夢初醒,紅著青稚的臉,這才三步並成兩步地匆匆離去。
他看了她許多年,同樣的面孔、同樣的笑靨,為什麼總是看不厭?
童飛心思浮動,腳底輕盈的步伐更加快了。
送走童飛,區可佟替尿床的歐陽收拾善後。等到一個個蘿蔔頭也陸續起床,弄吃弄穿,調停打架,手忙腳亂地招呼下來,她才回過神用早膳。
嘴裡咬著饅頭,她一心兩用地換下睡袍。為了工作方便起見,長髮綁成一條粗辮,短褂,寬口褲。雖然是再普通不過的打扮,小小的銅鏡倒映出她煥然一新的外表,她滿意地點點頭,也同時填飽了肚子。
把自己整理妥當,雞籠裡不肯安分的四隻雞也抗爭地想破籠而出。
「別急嘛,每天都這麼緊張,乾脆以後就放雞吃草,你們也甭天天回雞籠來了!」
放它們出去覓食後,她這才轉回屋子,移出裝箱的什物,將其分門別類地歸定位。
她忙碌的身影來回穿梭在寧靜的房子裡,而深秋暖暖的陽光也毫不客氣地進來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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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沙灘橫亙連綿,像一條無盡頭的銀帶,海天一線,有艘精巧的大船就泊在海岸邊。
頎長的船身下著錨浸在水中,潔白的帆颯颯迎風,三隻定桅擎天豎立,堅寬光滑的木質渾厚典雅。
已經是深秋時分,和煦的陽光卻仍舊晶亮輝煌,一片碧空映著湛藍的海水,鷗鳥輕靈地從船桅間滑過,充滿生氣盎然的活力。
一群漫遊到海邊的小孩不約而同地把頭昂得老高,眼裡全盛滿驚奇的歡喜和訝異。
「歐陽,船耶!它會動嗎?」一向安靜到幾乎無聲的小柳首先發出驚歎。
「當然會動嘍,不然怎麼叫做船。」歐陽倚老賣老,博學多聞的口氣贏得小柳和芀芀崇拜的目光。
「我好想上去看看裡面到底長什麼樣子!芀芀——三人中唯一的小女生,不勝艷羨地眨著黑白分明的眼珠。
「我只要摸摸就可以了。」斯文的小柳一點都不貪心。
「沒志氣,包在我歐陽的身上,我帶你們進去。」歐陽儂豪氣干雲地拍拍胸脯,三人中就屬他膽子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