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歆爵也跟著一笑。「那有什麼問題?只要愛妃煉得出來,哪怕是七步斷腸丸,孤王也會吃給妳看。」
「呵呵,您又在說笑了。妾身煉毒要作什麼?我又沒有敵人,要毒誰呢?王上不信我的丹藥,不吃也沒關係。」
「吃、吃!妳一定要拿給孤王吃,愛妃。」扣住她的手,遞到自己唇邊,以牙齒小咬了一口,褒歆爵說。「我們要一起長命百歲,吶?」
笑著應允,她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隱藏起唇角惡毒的冷笑。
不久的將來,等她大量製造出「仙丹」之際,她就能如願以償地,看到大地染上一片她最喜愛的色彩——血腥的紅了。
褒歆爵知道自己不值得原諒。
當他注意到心愛女子所計劃的罪行時,他沒有阻止。他有千百種方法阻止她繼續犯下這些罪行,可是他一樣也沒採納。假使犯罪的人有錯,明知罪惡在眼前發生,而不去阻止的人,也有錯吧?
他不會逃避任何責難,他樂意扛起這暴君、昏君之臭名,任由後人鞭笞他、唾棄他、引他的錯誤為鑒。
可是,他就是無法不去愛她,無法不以這種愚昧而又可笑的法子去愛她。
他不知道除了放縱她的報復之心外,他還能怎樣地讓她明白,這天下的萬民固然可惡,但她這麼做,到頭來依然會是白費功夫的。
想要毀滅天下,談何容易?
怕只怕在天下滅亡前,他們會先一步被人消滅吧?
這樣也沒關係。褒歆爵懷抱著愛人,在心中低語著
我會一直陪伴在妳身邊,誓死相隨。我心愛的緋,這就是我給妳的全部的愛。哪怕妳現在不明白,將來一定會懂的。
我,愛妳。
妖姬與暴君。
對抗惡勢力的勇士與奇女子們。
正與邪的戰爭中,一出因為「誤算」而衍生的戲碼,正要上演。
第一章
「無月,再過幾日,我們就要成親了。師傅特別放我幾天假,讓我陪妳去採買,妳說我們該去買些什麼好呢?」你歡欣地說。
瞧你,笑得跟個孩子似的。
「買什麼都好啊!什麼都不買也沒關係,反正該有的,我們都有了。」我說。
「無月,妳又在替我省銀子了。我知道現在我只是個學徒,能攢的銀子有限,可是也沒必要讓妳和我一起勒著衣帶吃苦。妳放心,妳的這點嫁妝錢我還有。」你取出一袋厚厚錢囊說。
「你哪來這麼多銀子?」我不由得心驚,白了臉。
「近來師傅接了宮裡的差,忙得很。妳也知道,我們這些採藥人,平常對著村人、藥鋪,也不敢多抬高什麼藥價,深怕會讓窮人家有病無藥醫,拿的都是良心價。可是這次不一樣了,對方可是宮裡的寵妃,多的是銀子。師傅狠狠地敲了筆竹槓呢!」
「寵妃?寵妃要什麼樣的藥,宮裡竟然會沒有,還要你們采?」
「這個我和師傅也很納悶。妳曉得有種樹名為白毒枌嗎?」
「不曉得。」
「嗯,我想也是。那是深山中才有的樹種,若不是師傅帶我去採,我也不曉得那玩意兒原來可以作藥引。師傅曾說這種樹在曬乾後磨成粉,可作一種藥方,但是長久食用對身子不好,現在已經很少有大夫會用了。他很好奇那位寵妃何以指名搜購這毒枌樹枝,還不要曬乾的,要現砍下的。」
我看得出,你欲言又止的背後,還藏著什麼不願讓我知道的隱憂。該追問嗎?還是等你自己向我坦承呢?萬一這會造成你的困擾,那我還是不要知道得好。
「我們別管那寵妃在想什麼了。既然你要我不必替你擔心荷包,那我可以大買特買一番嘍?」故意移轉開話題,日後我卻為此後悔不已。
「嗯,妳說吧,想買什麼都由妳!」
「那我想要一台紡紗車,老是用手紡紗,紡得我手好酸。如果有一台車,往後我就能紡多一點的紗給我們倆裁衣作褲了。」
「好哇!這真是好點子。」
你牢牢握著我的手,又黑又亮的眼看得我一顆心又羞又跳,說:「無月,我們一定要過得快快樂樂的,好不好?」
「傻瓜,我們一直都是很快樂的啊!」
不,傻的是我,竟不知道快樂的不遠處,連接的是一樁悲劇。
「嗯,我一定會讓妳幸福的。」
你的話,我不曾有過半分懷疑。可是我們畢竟是凡人,凡人是沒有權利在神明的腳底下說「一定」這兩字的。我知道你不是在撒謊,然而你的的確確是辜負了自己的諾言。
如今,你在哪裡?
我的快樂又被你帶去哪兒了?
阿莫……
黑暗中,驀地伸出了一雙慘白透明的手。
碰觸到腳踝,冰極了。
不住地往黑暗中,將人拖了過去。掙扎地想跑,那束縛的感覺卻不曾放開過,索性抬高了腿往黑暗中踹去,想要踹開「它」。
「無月……妳……已經忘記我了嗎?」
恍惚中,熟悉的話語飄進耳內。
「你……是你嗎?你在哪裡?我看不到你啊,阿莫!」
努力地把自己的手伸出去。
「我不就在這兒嗎?無月……呵呵呵……我一直在妳的身邊……」
啪地,一滴冰冷的東西垂落到臉頰。身不由己、滿懷恐懼地將視線往上方移去。
「唔哇哇哇!」
鮮血淋漓的一張臉。
空蕩蕩的眼窩。
枯槁、嶙峋的截截白骨。
放聲尖叫著,猛然地睜開雙眼,泌出一身的冷汗。
韓無月瞪著滿天星斗半晌後,疲憊地由躺臥的草地上坐起身。她掩面歎息,數不清是第幾次了,總是作著有關「他」的夢。
夢境裡,過往兩人幸福的點滴時光,是甜蜜到心痛的酸楚、是快樂到心絞的惆悵,是教人想回憶又不敢去碰觸的禁忌。
每次、每次,回想起「他」的最後,等著撕裂她心神的永遠是那一幕。倒臥血泊中,不甘地睜著雙失去生命的眼瞳,控訴著命運無情地捉弄……
曾經深愛的情人,他臨走前的臉龐是那樣的揮之不去,縈繞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