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去報到了。」她嚅出一句,見他表情有些迷惑,又說:「九月份研究所開學,我會繼續念下去。」
「喔……」他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峻唇掀動,卻是欲言又止。
「等開學拿到課程表後,我會再和人力資源部的蘇主任談接下來的工讀時間,說不定可以變成契約員工,這樣子可享的福利就多得多了。」刻意學他的輕鬆,俏皮地聳了聳肩。
她不想放棄華鴻的工作機會,原因很多,她厘不出頭緒,只知心中隱隱約約有一份期待,教自己也迷惘了。
謝晉豐沉吟了幾秒,目光深幽,沉靜地說:「這樣滿好的,一方面攻讀翻譯的碩士學位,一方面多增加電子業的專業知識,將來若真要往業務發展,華鴻肯定不願錯過妳這樣的人才。」
心陡然間緊縮,被一股力量掐住似的,她定定看著他,又開始詞窮。
媽咪說,他看見她放在床頭櫃上的那張照片了。
她暗戀那個帥氣俊挺的身影,幻想著無限的可能,也嘗試去勇敢實現,但,這是否真是成長的一個過程,只要用心,就能得到?還是她根本就不定性,孩子氣地自以為愛上那個縹緲的影子?
下意識搖搖頭,她覺得自己真的好笨、好糟,到底想要什麼,竟也如此游移。
「趁著在飛機上好好休息,待會兒餐飲結東,能睡就睡,HOMUYO會派車到機場迎接,下午馬上就要進行雙方會議。」他說,牽動唇角微微一笑,隨即把臉轉正,閉目養神。
她胸中湧起異樣的感情,又是那抹酸澀和甘甜的混合。覷著他剛毅的側面輪廓,嘴角和眉心淨現疲憊的痕跡,她緊握著拳,怕自己會衝動地伸手撫摸他的臉龐。
將膝上的毛毯拉高,她再次轉頭望向機窗外。
窗外的雲層和陽光依然耀眼,她微乎其微地歎了口氣,終於合上眼睫,卻不知身旁的男人在此時悄然睜開眼,沉靜地望著她,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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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整天,幾乎是馬不停蹄。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飛行,終於抵達羽田機場,順利辦妥出海關的手續後,HOMUYO東京總公司派來的轎車已在機場外等候,兩人先到品川下榻的飯店放置行李,隨即前往HOMUYO在有樂町的商業大樓。
會議進行了兩個半鐘頭左右,焦點大致放在新稿設計圖上,另外又與華鴻的蘇州廠區製造部郭經理做視訊網絡連結,敲定第二批量產的時間和數量。
除了較細微的部分,需要顏紫嫣以日文加強翻譯外,謝晉豐大多能以英文或有些蹩腳的日文與對方進行專業上的溝通。
會議一結束,HOMUYO的主管和幾名工程師不由分說地把他們兩個推上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往銀座一家專吃長腳蟹的名店而去。
店裡的裝潢很有日本風味,他們包下一個中型和室包廂,約能容納十五人,裡頭就只有顏紫嫣一個女生,她有一點點慌張,又覺得十分好奇,挨在謝晉豐身旁坐下,明眸始終閃爍著笑意。
「日本人是這樣的,工作時很認真,玩的時候又特別瘋。」他低聲安撫,「別怕,有我在。」
她嗯了聲,點點頭,不由自主地對他露出微笑。「我知道……以前大學裡有一位研究日本現代社會的教授說過,日本人工作時是拚命三郎,娛樂時間一到,玩的把戲也十分瘋狂。」略頓了頓,又喃出一句:「你在這裡,我、我不會害怕的……」
見她嫩頰沒來由地一片嫣紅,謝晉豐心跳快了兩拍,想再跟她聊下去,旁邊一群人卻插話進來,分兩組人馬將他們的注意力個別引開。
顏紫嫣長得漂亮,氣質又好,當然有不少工程師搶著和她說話,而謝晉豐這邊,雖然語言不太通,可靠著英文和破破的日文,再加上傳神寫實的比手畫腳,以及男人間特有的默契,倒也應付得過去。
菜色是工程師們負責點的,主菜是螃蟹火鍋,湯頭無比鮮美。
吃了幾個花壽司,喝下兩碗湯,顏紫嫣正拿著剪刀努力剪開蟹腳,她其實有些飽了,卻挺喜歡把厚實的蟹肉完整抽出蟹殼的成就感,而取出來的蟹肉,有一大半全堆到了謝晉豐的盤子裡。
他有些受寵若驚,費力掩藏的熱情再次受到撩撥,隨即,他在內心嘲笑自己,怕又是自作多情吧。拿起啤酒杯,他痛快地吆喝,和幾個日本人碰著杯子,咕嚕咕嚕地灌酒。
見他這模樣,顏紫嫣微微擰眉,此時,一名年輕工程師突然挨了過來,在她原本裝著無糖烏龍茶、如今已空空見底的杯子裡注滿生啤酒,響亮亮地嚷著--
「顏桑,來呀!乾杯!乾杯!」
「乾杯?」她眨著杏眼,中分的柔絲托得整張臉特別嬌小無辜,「我、我我不太會喝--」
坐在對面的另一名工程師跟著起哄:「開玩笑吧?!台灣女孩酒量很讚的!上次拜訪華鴻,你們營業部門的那位劉小姐真是猛,一口氣幹掉半瓶紹興還面不改色。來來,給點面子,乾杯啦!」硬是把生啤酒塞進她手裡。
她被動地拿著,發現好幾雙眼睛充滿鼓勵,期待著她乾掉那杯酒。
被現場熱烈的氣氛催眠,她心一橫,正要學一群男人仰頭灌酒的豪邁姿態,一飲而盡時,一隻粗健的臂膀突然橫掃過來,奪走她湊到唇邊的杯子。
「我喝!」簡單扼要的丟下一句日文,謝晉豐替她解決了那杯五百CC生啤酒,如同灌蟋蟀似的,不到十秒,杯底乾乾淨淨。
「處長?」顏紫嫣瞪著他,忍不住輕呼。
說實在,她看不出他到底醉了沒有,因為那張古銅色峻臉膚色依舊,雙目炯然,但仔細端詳,他眼白的地方已泛出淡淡的紅絲。
「謝桑,這樣子不行啦!怎麼可以替顏桑喝呢?你是你,她是她,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