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有個主意,「要不要回你以前住的地方看看?也許還有你認識的左鄰右——」
「不要!」
她大喊之後才發覺自己的失態,「對不起,我她真的很害怕。」
雖然不明白她為何會有如此的反應,但楚洛祈沒有漏看她否決他的提議時,臉上所露出的驚恐神情。
那是和她從噩夢中驚醒時同樣的神情,他幾乎可以確定,京城就是她噩夢的根源。
「你有沒有必要道歉,是我不對,我答應過不追究你的過去,自然不應該提起你的舊家。」
想起她不曉得曾經遭遇過何種傷害,讓她至今還經常在午夜夢迴時驚醒,他就好想瞭解她的過往,幫助她走出那糾纏不休的夢魘。
只可惜,她對過往仍舊絕口不提。
「對了,你想不想去喝杯茶?」
他看見右邊有一間雅致的小茶館,想帶她去品茶以放鬆心情,而他才回頭問她意見,卻看見她兩眼直盯著兩名遠遠走來的官兵。
她的表情就像官差是要來抓她一樣,若非他就在身邊,他猜她大概就會拔腿狂奔。
「我們去喝茶。」
不等她回答,楚洛祈便牽起她的手往茶館走。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他用只有彼此聽得見的微細音量告訴她,」別怕,有我在,任何人都傷不了你。」
兩人找了一個可以觀看街景的座位坐下,並點了一壺茶和幾盤茶點,輕鬆悠閒的聊著,直到街上的一陣小騷動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鬼喲!女鬼出來了!」
兒名小孩跟在一名長髮遮去半張臉,走路微破,衣衫檻樓的女人身後嘲笑著。
女人提著裝了一把小白菜和幾個地瓜的竹籃子繼續走,似乎已習慣於孩子們的戲弄,完全不予理會,只是將頭垂得低低的。
「小虎子,你再叫我就叫你爹把你吊在樹上打一頓,不信你試試!」
茶館窗外,一位賣饅頭的老伯一嚷,帶頭嘲笑那名女子的小孩朝他扮了個鬼臉,然後才不情不願地領著其他小孩往別的地方去。
就在此時,跛足女子抬頭向賣饅頭的老伯微笑致謝,風一吹,揚起她的長髮,正好露出她左半部像是遭火紋烙印的扭曲臉孔。
一位正好經過的少女看見,嚇得驚叫一聲,那名女子則連忙用手摀住臉,跛著腿以最快的速度閃進大街旁的小巷中。
幾乎是在少女尖叫的同一時間,柳凝湄突然驚訝地站了起來,而楚洛祈原本以為她也被嚇到了,豈知她緊接著便往店門外沖。
「凝湄!」
他喊著,掏出銀兩住桌上一擱,連忙追了上去。
* * *
「喜春!」
除了逃命那次,這回該是柳凝湄有生以來跑得最賣力的一次。
在跛腳女子抬頭望向茶館的瞬間,柳凝湄看清了那滿載滄桑的半張臉,那是一個早該在三年前就香消玉損的紅顏。
沒錯,那是她小時候的貼身丫鬃,喜春。
在她的呼喊下,疾步走入小巷的跛腿女子真的停了下來,而且轉過身,以疑惑的眼光注視她。
「是我,柳凝湄。」她知道自己的外貌改變許多,乾脆直接報上姓名。
「小姐?」
疑惑的眼神逐漸被驚喜取代,喜春仔仔細細地將她從頭到尾看一遍,雖然她已由小女孩長大為成熟女子,但喜春在定睛細看後,可以確定她是柳凝湄無誤。
「太好了!太好了!」喜春真的是喜極而泣。
「沒想到我還有福氣活著見到小姐。您不是跟夫人和紀叔一起逃走了嗎?你們這些年都在哪兒?夫人身體還好嗎?」
這麼多年來,柳凝湄第回有了可以訴說傷心事的對象,她未語便先紅了眼眶。
「紀叔為了讓我跟我娘安全逃走,被壞人刺死在地道中,而我娘也在逃命途中病死了。」
說到這,她已經忍不住抱著喜春哭起來。「我還以為大家都死了,沒想到你還活著。」
她看著喜春臉上的疤痕,只有心疼,沒有絲毫的害怕。「可是,你的臉怎麼會變成這樣,而且連腳也跛了?還有其他人活著嗎?我爹他——」
喜春不待她問完侄先搖頭,「除了我。所有人都死了,大家都死得好慘,我的腳被砍中一刀,只記得是李大叔拿花盆砸昏那個想殺我的人,拉著我逃命、等我從昏迷中醒來。發現我被壓在兩三具屍體下,而李大叔也死在一旁,府中到處都是火,我雖然逃了出來,可是我的臉——」
「活著就好,以後——」
「凝湄!」
柳凝湄聞聲回頭,看見一臉焦急趕來的楚洛祈,這才想起自己方才急著追喜春,竟然把他給忘了。
「祈哥哥,我告訴你,我——」
「我發現,我應該把你再養胖一些,好讓你跑不快!」他一伸手便將她摟在胸前,嗔怨地說!
「你知不知道京裡有很多拐騙漂亮姑娘的壞蛋?你這麼莽撞的跑進暗巷是十分危險的舉動,以後——」
「以後不許了,對不對?」她甜笑撒嬌。「對不起嘛!我一時情急才忘記跟你說一聲,別生氣嘛!」
喜春沒出聲,他倆都忘了巷子裡還有其他人存在。
「他姓楚。」柳凝湄說時仍難掩嬌羞,「他是我的夫君。」
「小姐,您已經成親啦!」
「嗯!你呢?你現在是一個人生活,還是也成了親?」
喜春手撫著受傷的臉,黯然的說:「我一個人生活。這夜叉一般的臉,有哪個男人敢娶我回家呢?」
「凝湄,你們認識嗎?」他直覺她們應該是熟識。
「嗯!喜春以前是我的貼身丫鬃。」
她因為太開心,而在無意間洩漏自己以前是千金小姐的身份。
「喜春,既然你也是自己一個人生活,不如跟我住好不好?」
柳凝湄誠摯地告訴她,「我跟祈哥哥上京辦完事就要回郢州,楚家每個人都是好人,你一家會喜歡那兒的,你答應我,跟我走好不好?」
「如果能繼續服侍小姐,我當然是千萬個願意,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