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自己的多話,害死一條人命。」
「婦人之仁!妳知道結果是什麼?是血流成河,在那一夜,多少家庭失去父親兒子,多少家庭面臨破碎命運。」
他存心的,明知道她說不說都改變不了戰爭的命運,可他偏要將罪惡歸咎在她身上,誰讓她害他三年難過。
「對不起,我沒想過會變成這樣,我以為他被我說動。」
「妳太低估男人的野心。」
「或許吧,不過你不用擔心,這些年,你勵精圖治,澤被蒼生,你的帝位已牢固,誰也搶奪不去。」
沒錯,天下是他軒轅棄的,誰都搶奪不去;但她的心還是他一個人的嗎?三年朝夕相處,有沒有改變她的心意?
茉兒續道:「無論你承不承認,你們身上流著相同血脈,還記得你錯手殺死親生母親時的悔恨嗎?即使她恨你,你仍捨不下這份親情的,不是?
而今,你為什麼非要找到歐公子,難道再多殺一個表兄弟,會讓你覺得快意?」
「連我們之間的關係,他都告訴妳?看來他對妳相當重視,所以妳非要為他脫罪不可囉?」
濃眉一挑,怒氣盡現,他最火大的就是她的態度。
幽幽地,茉兒輕語。
「我不是為他,我是為你呀,你怎不放過自己,令自己多開心一點?」
她的聲音很輕,但他聽見了,那心意……一如多年以前,她在擔心他被詛咒、被怨恨?
這層想法讓軒轅棄鬆開眉頭,怒氣盡斂。
換過話題,軒轅棄問:「妳說他是君子,所以他沒禁錮妳?既沒禁錮,為什麼妳不離開他,回來找我?」
他問住她了,她能說歐公子以他的性命相要脅嗎?不,他們是兄弟,不該反目。
「我不適合王宮,不管是三年前或三年後。」茉兒避重就輕。
「適不適合,由我作主,不是妳。」
他對她的霸道,一路走來始終如一,他要她做到的,她唯一的選擇是義無反顧。
茉兒不說話了,她覺得累,講話耗去她太多元氣。
「妳累了。」
軒轅棄打橫抱起茉兒,走向床邊,拉過棉被,蓋住她的身子。
她是累了,可怎又由他作決定?
張開眼睛,不肯閉合,這個男人強勢得教人無法形容。
抓起茉兒纖細手腕,食指在她腕間摩蹭,那道猙獰疤痕看來嚇人。
「這道傷是怎麼來的?」他問。
她要說是為求自保劃下的嗎?不,她搖頭不語。
「妳一向對我有所保留。」他濃眉上揚,擺明不爽。
「這個傷不會對你有所影響。」
搖頭,茉兒手指下意識順過那兩道濃密,順過、再順過,順他的心、順他的火氣,她要他平平順順,無災無氣。
「有沒有影響,由我來決定。」
軒轅棄一句話否定她的說詞,拉住她欲縮回的手,翻過,審視那道傷口。
「你要殺我嗎?」茉兒問。
「妳認為呢?」
「站在朝廷立場,一個叛賊除了死刑,沒有其它判決。」她看開也認命。
「我是王,怎麼說怎麼算,目前我不想殺妳。」
「為什麼?」
「為了引出歐暘御。」這番說詞,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我引不出他,我再三說過,他已是方外人士,不理會俗世紛擾。」
「那可不一定。」
軒轅棄拉開她的被子、躺進她的床,他不理解自己的動作,也不打算費精神去理解,這種事……隨意即可。
「你?」側望他,茉兒搖頭。
「我什麼?整個王宮都是我的,我想睡哪裡就睡哪裡。」
他的霸道讓兩人同時憶起桃花源的生活。當時,他要喝山泉水,她就得乖乖上山挑;他要吃肉,她就得認命去殺雞。
似乎一直以來,她都在將就他,而她亦將就得快樂愜意。
難道自那時候起,她就愛上他,願意為他獻上自己?難道是初相見,一身傷的軒轅棄就烙上她心底?
側眼,他的眼睛也在看自己,軒轅棄的五官線條變得柔和,眉宇間不再有戾氣,是誰改變他?歲月光陰或是他深愛的王后?
「這些年,處處有人歌頌你的德政。」
茉兒的話讓他心得意滿,軒轅棄沒搭腔。
「百姓說你是一個好帝王,希望你長命百歲,帶著國家朝廷走入康莊。」
「這種歌功頌德的話,妳也相信?」這些話他從沒聽進耳裡,但由茉兒口中說出來別具風情,他--愛聽。
「大臣們在你面前說的,你可以當成逢迎巴結,毋庸置信,但你若不是真好,百姓不會背著你稱道。」
哼一聲之後,他不再說話,大大的手橫在她腰間,頭湊近她的頸子,嗅聞那股讓他安心的氣味。
茉莉花再度在他心間開放茂盛,春天來臨……
第四章
她又開始縫被子了。
小凌兒替她張羅來許多舊布塊,在宮廷中多的是綾羅綢緞,要想找到既溫暖又柔軟的粗棉布可不容易。
拆開縫線,一件件漿洗、剪裁,她得找些事情來做,以防自己胡思亂想,夜夜猜測軒轅棄的心意。
「茉兒姑娘,妳瞧,我給妳帶什麼東西來。」小凌兒從屋外一路蹦進門,手上捧住一包物品。
「什麼東西?」茉兒放下刀剪。
「是茉莉香味的熏香,馨兒給的。」
「馨兒?」茉兒不記得這號人物。
「妳忘啦?上回我跟妳提過的,她是王后娘娘身邊的人,從小就服侍王后娘娘,並陪嫁進宮的呀!她又機伶又聰明,許多事兒,我都得問問她的意見,才敢做呢。
這些香是我跟她要來的,她很慷慨呦,我才開口,她也沒問我啥用途,就二話不說全送給我。」小凌兒吱吱喳喳說個不停。
「這好意思嗎?」茉兒很怕收禮,總覺得自己還不起人情。
「什麼好不好意思的,我和她情同姊妹,要點東西也不為過嘛,何況這香兒,王后娘娘又用不著,擱久了會走味兒的。」
早幾年,知道茉兒喜歡茉莉花香,小凌兒總趁清晨去摘下幾朵含露芬芳,用碟子盛著,送進屋來擺在案頭,這幾年,宮中茉莉花全砍光了,想摘也沒處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