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蝶心想,吳修女是巴不得院長快趕她走,也好,反正她也不見得多愛住這裡。「院長,我不想讓你為難,我看我今天就搬出修道院,我寧可住到後院的樹林裡還自在一點;反正我之前就說過了,我喜歡睡吊床,庭院裡那麼一大片樹林夠我活動了,不如我現在馬上搬!」
吳修女快發瘋了,她扶著頭又快昏了過去,呼吸不順地說:「院長,你看看她,這像什麼話啊!樹林的另一頭就是我們長老會附設的幼稚園,讓她住到樹林裡不把那些小朋友嚇死才怪。院長,你千萬不能答應她。」
「寶蝶,明得拉麗先生這兩天就來了,你睡到樹林去,他會以為我虐待你,沒有好好照顧你呢!所以在他來之前還是請你乖乖地住在修道院裡。」
「院長,我想在大榕樹上蓋個小木屋,可以嗎?」
吳修女咆哮。「你又想做什麼?不行,院長你絕不能答應她。」
寶蝶暗忖,這個修女好古板喲,管人家這麼多,煩死人了。
「你若是想安頓你的寵物,我可以允許你這麼做,不過可別影響了修女們的生活。」
寶蝶高興得又叫又跳,直抱著李院長猛親臉頰。「院長,你對我真好。」
???
寶蝶的身手十分靈活,小木屋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就蓋好了,這全歸功於在深山生活時,養父教導有方。
此時的她正努力地處理大榕樹的鬍鬚,她把好幾條的鬍鬚編織成蕩繩。
「試著蕩蕩看。」她對吉吉說。話一說完就跳上樹幹,拉緊蕩繩,對趴在她肩上的吉吉說:「你準備好了嗎?」接著閉上眼睛,隨著蕩繩大幅度地擺盪出去。
就在這時,宙停好他的跑車,正朝這個方向走來,根本沒看見站在樹幹上的寶蝶。
閉上眼睛享受有如女泰山般快樂滋味的寶蝶,萬萬也想不到她這麼一蕩,會撞上正往修道院方向走來的宙。
「砰」的一聲,宙猛地被寶蝶的身軀撞個正著。他本能地捉住碰撞到他的物體,緊緊地抱住;繩子瞬間斷成兩截,寶蝶身體的重量全壓在宙的身上。這使得宙根本無法站穩,兩人一齊跌在草地上。
她雙手摀住自己的嘴巴,想尖叫又不敢。看著自己坐在這陌生的外國男子身上,她勉強站起身並連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沒受傷吧?」
宙被撞傻了,腦筋一片空白,躺在地上根本無法思考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滿天都是星星,疼痛的感覺從體內擴散開來。
寶蝶伸出纖細修長的手指在他臉上晃了兩遍。「嘿!你要不要緊?」
宙遲頓地躺著,數秒後才出聲。「你怎麼會突然撞出來?」他起身,扶著酸疼的頭部。
「我在玩蕩繩沒看見你,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看得見我嗎?」她再次伸手在他眼前晃著。
宙注視著她。她的五官很突出,大大的眼睛既黑又亮,鵝蛋臉上有著秀氣挺直的鼻子及性感粉嫩的嘴唇,身材嬌小,有著小麥般的健康膚色。
宙猜測她的年紀。「你十三歲?」
她站了起來,宙發現她的腿很長,身材的比例勻稱完美。
「我已經十八歲了,反正你是外國人,我不會怪你看不出中國女孩的年紀。不過你國語講得挺標準的嘛!從哪裡來的?」寶蝶一邊詢問一邊打量著。
他有一雙如藍色琉璃雨的眼睛,孩子氣的挺鼻,白皙如珍珠色澤般的肌膚,櫻花般的嘴唇。滿臉半長不短的鬍渣子,捲曲的褐色頭髮,亂中有序地貼著他的肌膚,陰柔中帶著濃郁的男人味,一張男孩子的臉上,卻有著成熟男人的滄桑與溫柔。
「我從法國來。」他從草地上爬了起來。他高挑細瘦的體型,寬闊的肩膀,根本是天生的衣架子,優雅的動作,瀟灑如畫報中的模特兒。
「我叫邱寶蝶,你呢?」她熱情地伸出手來。
宙握住她的手,原來她就是邱寶蝶,在多年前她還好小的時候他曾經見過她,沒想到長大了之後樣子完全不一樣了。真是女大十八變。
「我正在等明得拉麗爺爺,他也是法國人。」寶蝶自顧自地接了下去。
他還來不及告訴她他是誰,就聽她提起他,他的喉嚨瞬間卡住了。「明得拉麗爺爺?」宙眉頭微皺,不確定地重複了一次。
「是的,宙·明得拉麗爺爺,他是我的大恩人!」
他什麼時候變成老爺爺了?院長是怎麼告訴她的?宙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是你的大恩人?」「沒錯,他支持我父親的生物研究基金會,在我父親死後,這個以我父親名義申請的基金會,不但沒有遭到解散,還更加發揚光大。若不是基金會的生物學家,再次到台灣深山採集昆蟲標本,發現我竟然還活著,我可能永遠都會在深山過活呢!」
宙聽她講得頭頭是道,忍不住問她:「你見過明得拉麗先生嗎?」
「沒見過,不過,我猜想他一定長得像聖誕老公公,就和修道院李院長差不多,反正都是好人。」宙忍不住大笑起來。他竟被她當成老爺爺!
「你笑什麼?」寶蝶覺得他笑起來的樣子很迷人,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風采。
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他就是她口中的明得拉麗爺爺。宙搔搔頭,望著即將屬於他的女孩,他的麻煩和包袱,他心中有一種難以接受、想逃避的念頭。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寶蝶追問。
「『藍』,你叫我『藍』吧!」宙脫口而出一個杜撰的名字。
「藍天的『藍』?」寶蝶看了一下湛藍無雲的天空,直覺地喜歡這個名字。
宙看著她,從她臉上,他看見一種湛藍無雜質的光芒,像太陽般令人覺得十分舒服。
「是的,你住在這裡愉快嗎?」
「愉快,我很容易自得其樂,不過要是修女們不要常常昏倒,我會更愉快。」
他喜歡她臉上天真的笑容,那一種沒有心機的笑容很容易征服人,尤其是像他這種需要靠謊言才能活下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