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君廷的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然後以平穩的聲調說:「除此之外,她還可能會出現哪些後遺症、併發症什麼有的沒的,你乾脆一口氣全列舉完,才好讓我有心理準備。」
「偏頭痛、風濕……」醫生當真列出一串,末了還補充道:「其實若是身體調養得當,預防總是勝於治療。」
「說完了?」醫生點點頭。
「我可以帶她走了嗎?」衛君廷無奈地蹙緊眉頭。
「不行,她還得做最後的檢查,最遲明天才能讓你帶走。」
「你也瞧見了,她不准你們靠近。」
「在尚未踏出醫院大門前,她是我的病人,無論如何都必須聽我的。」醫生嚴肅地看向縮在床角的人兒。
「我不認為多花一天的時間做什麼狗屁檢查,就能改變她現在的狀況。」區區一個外科醫生也敢面不改色地跟他討價還價?哼!
「你冷靜點好嗎?我明白你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可是你若真的愛她,相信你必定能陪她找回失去的記憶。這麼多天都等了,也不差這一天吧?」醫生突如其來的一番話,小護士們覺得感性,卻令衛君廷錯愕不已。
「你、你說什麼?」他愛她?
「那些檢查不費事的。」
「只是要確定她的身體是否還有其他潛伏的危機。」
「你如果不放心可以留下來陪她。」小護士紛紛加入勸說行列。
能多留一天是一天嘛!
如此俊逸深情的男人大概世間絕無僅有了,往後再想見到也許得在夢裡提著燈籠找找看有沒有……嗚嗚,好感傷哪!
衛君廷張大眼睛,難以置信。
這群人是怎麼搞的?胡說八道些什麼呀?簡直是莫名其妙!
「我明天再來接你。」他對冷憂丟下一句話後轉身離去,毫無自覺眸中覆著迷惘。
醫生、護士們仍舊滿懷同情地望著他的背影。
而冷憂則是一臉深深的困惑……
衛君廷一上車,半秒鐘都不肯多待,迅速踩油門駛出停車場。
真是莫名其妙!醫院裡的人腦子大概全出了問題,尤其是那個醫生!
聽聽他說的什麼鬼話?
他愛她?
哈,滑天下之大稽!他怎麼可能會愛女人呢?
一直以來,他、裘文硰和武少琅的身邊總是有數不清的女人不斷地自動靠過來,像海浪般一波接著一波,前仆後繼、連綿不絕。
她們一個個為了佔據他們身旁的位置,莫不心機算盡、花招百出,同時也醜態畢露。
追逐男人的金錢與才能是女人的天性,而女人則往往將那誤以為是愛情。
她們以愛為名,徹底瓜分男人的權利、加諸男人的義務,卻視之理所當然。
老實說,在她們的人生觀中,肯如此積極地去追求夢想並不是件壞事;但如果她們的目標是他們,那就很抱歉了。
他們拒絕成為眾人垂涎的果子,寧願當天邊高不可攀的星曜。
因為他們的愛情裡容不下絲毫關乎利益的雜質,所以他們不可能真心的去談情說愛。
但他不介意偶爾玩玩遊戲。
他必須承認,冷憂的確吸引了他。
第一次見到她,她是PUB裡性感又神秘的鋼管女郎;第二次見到她,她是路肩清純得像高中生的賣花女;第三次見到她,她像個虔誠的基督徒在教會裡做禮拜,一襲潔白飄逸的洋裝將她烘托得宛如天使。
她是如此多變,卻又如此神秘,她勾起他強烈的好奇心,令他想不顧一切去探索她。
偏偏出了這麼個意外。
他會這樣擔心她,天天守候在旁,只是因為他難辭其咎。
假如當日他不開車追她,她也不會為了想擺脫他而發生車禍。
沒錯,他不過是在盡所謂的「道義」罷了,才不是什麼愛!
如今她還不幸地喪失記憶,那麼,照顧她、守護她、暫時擔負起她的人生,他委實責無旁貸。
在車禍發生前,她曾說過要取他的性命,但他尚不及問出幕後黑手。
她是個謎,無論如何,他總有一天會解開!
深夜。
靜謐的醫院裡,只剩護理站還亮著燈光,整夜都沒傳來什麼突發狀況,值班的小護士不禁悄悄打起盹來。
一道黑影迅捷如風地閃過走道。
小護士反射性地睜開眼睛掃掃四周,見無異狀,索性倒頭睡了起來。
頭等的單人病房內,有個身影佇立在月光遺漏的陰影處,靜靜凝視著白色床榻上的人兒。
似乎感受到那窒人的視線,冷憂霍地驚醒,張大眼睛環顧幽閉的空間,怯怯地問:「誰?」片刻之後,高大的人影才緩緩走到床邊。
冷憂瑟縮了下,但沒有逃避,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冷憂,你還好嗎?」滕隱落座在床畔,關切地柔聲問道。
「你是誰?」
「你真的什麼也記不得了?」冷憂黛眉微擰,努力在腦中思索好半晌,然後搖了搖頭。
「我是滕隱,你最好的搭檔,我們一起出生入死、一起度過無數晨昏,難道這些你都忘了?」滕隱抓住她的雙肩,顯得有些激動。
「我……」冷憂手足無措。「對不起,我……」
「該死!」滕憂陡地放開她,難掩失望。「我的冷憂從來不會表現出這種慌亂的樣子。」
「對不起,我——」冷憂自責地抱住腦袋。「見到你的剎那,我的內心隱約浮現一股熟悉感,但無論我怎麼想,就是記不起你是誰;我、我的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說到後來變成喃喃自語,接著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冷憂!」他有些震撼地摟她入懷。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的眼淚,以前的冷憂是沉默寡言的、是犀利果斷的、是臨危不亂的、也是冷血無情的;在她的世界中,除了任務,他不曾見她為哪樁事費神過,但此刻她竟然因為記不起他是誰而哭了。
「怎麼辦?我什麼也想不起來。」她靠在滕隱懷裡,無助地哽咽。
「有我在,別怕,我一定會讓你恢復記憶的。」滕隱安撫著,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