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是文震!」風千舞坐在床上的身子幾乎彈起。「你……」她緊張地吞了口唾沫,臉上擠出僵硬的笑。
「上次見到文大人是在兩年前的元宵燈會上,所以,我記不太清楚……你的樣子了……」聲音越來越輕,可見心虛。
「記不清楚我的樣子?」文震又是一怔,他今天錯愕連連,全拜這位風姑娘所賜。看著眼前這位臉蛋泛紅、眼中卻並無半點迷戀的風姑娘,他不禁困惑,總覺得這不是一個愛慕他的女孩子該有的表情。
「風姑娘,妳今天病著,就住在我這裡──」
風千舞一愣,抬頭急聲道:「不、不,文大人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但小女子不敢打擾大人休息,還是回自己的廂房比較好。」
急著要溜,果真不像一般愛慕自己的女子啊!
他鎖住風千舞病得緋紅的臉頰。「已經很晚了,姑娘要在夜裡走來走去,很容易加重病情。」
「可是……」
她一開口,即遭拒絕。
「姑娘是在害怕什麼嗎?放心,我睡在隔壁書房,不會吃了妳的。」
風千舞一向知曉事情輕重,想著惹惱文震對自己並無好處,只好勉強笑道:「既然大人抬愛,小女子就恭敬不如從命,只是小女子有病在身,若有怠慢之處,還望大人見諒。」言下之意,先為自己找好退路。
她左一句大人,右一句小女子,聽得文震很不舒服。他拉過張椅子,挨在床邊坐下,再度打量她。
風千舞的確是個不同尋常的女子,尤其她的眼睛,清澈得彷彿一潭秋水,沒有半點心機,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要說她是個野心家,恐怕沒人會信……
她,真就這麼在乎權勢嗎?
「文大人?」被他看得有些發毛,風千舞不知道自己有哪裡不對。
「風姑娘,妳怎麼會跑到望月閣的樓頂上?」反倒是文震,若無其事地換了個話題。
「我……呃……廂房裡太悶、太吵,我想出去透透氣,沒想到北方好冷,竟把我吹病了……」
「風姑娘,我問的是,妳怎麼會病倒在望月閣的樓、頂、上?」
「我會輕功,自己跳上去的。」風千舞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麼高的地方,姑娘竟能帶病跳上去,嘖嘖,功夫可不是普通的好,連我都忍不住要佩服姑娘了。」
「佩服?這不過是彫蟲小技,我師父功夫才好呢!」她的聲音不免驕傲。
「哦?不知姑娘的尊師是哪一位?」
「我師父是……」風千舞及時抿住唇,師父叫她來調查文震,她可不能打草驚蛇。「是個普通人,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的普通人教出妳這樣的徒弟,江湖上真是藏龍臥虎。」文震輕笑,審視的目光掃過她的俏臉。「不過……聽姑娘說北方冷,那姑娘肯定一直跟著師父住在南方囉?」百變神狐在南方也算是個響噹噹人物,不是嗎?
看著她防備的微瞇起眼,他故作調侃道:「一個會舞槍弄棒的女子,野心若是再大些,小心沒人要哦!」
感受到他眼神的異樣,風千舞眉心一抬。「我才不會舞槍弄棒,會輕功又有什麼錯?!」她衝口而出,又奇怪自己幹嘛同他浪費口水。
說話多了,喉嚨裡就開始不舒服。「咳、咳……咳……」她摀住嘴,接著便是一陣猛咳。
文震皺眉,端起床頭還剩下的小半碗藥,遞到她面前。
嗓子裡癢得難受,風千舞也不在意,接過藥碗,舀了一匙藥汁,含進口裡,門外隨之響起文宣的叫聲。
「大人,風姑娘的藥,文宣已經買齊,書房也準備好,大人可以休息了。」
「知道了。」
文宣?!
風千舞噗地一聲,口中的藥水全數嗆出,再度噴了文震一臉。
「我……咳、咳……對不起……咳、咳、咳……」一慌,嗆得愈發厲害,連膽汁都快抖出來。
知道她終於認出自己了,文震眼也不眨,直到風千舞的氣息平穩了些,才舉起袖口抹了抹自己的臉。
「風姑娘,妳沒事吧?要不要再叫大夫來看看?」取回她手中顫得幾乎要打翻的藥碗,他將視線移到她的臉上。
風千舞還在不停咳嗽,原本清澈的眼眸如今滿是驚懼,彷彿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
「那麼……我去叫大夫。」文震起身。
「不、不用麻煩!」風千舞趕緊抓住文震的手臂。「我只是一時氣岔……咳、咳……過一陣子就沒事了……」
知道文震就是那天馬車上的酒鬼,此刻她最想做的,就是從他身邊逃開,她實在不願因他而回想起那些天惡夢般的情形。
「臉色差成這樣,妳確定自己沒事?」
風千舞心慌意亂,衝動地跳下床。「我病好了,要走了……」她恨不能立刻逃回自己的廂房。
「不是說好,今晚妳在這兒休息?」他適時擋住她的去路。
「可是,文、文大人,我想……這兒不方便……這……」
聽她又叫大人,文震不悅的感覺更甚,冷冷道:「沒什麼好想的,也沒什麼不方便。」
「可是……」
「休息!」他將她逼回床上。
「可是……」一手捏著被褥,她還想辯駁。
「記住,這兒我說了算!」文震袍袖一甩,轉身出了廂房。
第四章
次日,雨下個不停。
文震上完早朝,坐著馬車才轉過青石鋪地的橫街往文府方向去,就有一名官員裝束的男子冒雨趕來。
「文大人!文大人請留步……」
文震挑起車簾,見是同僚馬政俞,隨即笑道:「怎麼了?馬大人,為何跑得這麼急?」
「文大人,下官有要緊事稟報。」馬政俞言語間討好之意甚濃。
「馬大人,你我同朝為官,同為御史,下官兩字,文某愧不敢當。」
怎麼,難道二皇子這幾日比其他兩位皇子代理朝政的時間多些,他們就起了巴結之心?
「當得,當得……」馬政俞用手抹著順額而下的雨水,眼睛卻不停瞟向坐在車前的文宣,遲遲不願說出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