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揚手、勾唇,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說:捉到你了!
葉妙希猛然後退一步,拉上窗簾,背轉過身靠著窗。
天啊!她的心跳得好快。她撫著心口,努力想平息紊亂的心跳,但愈是努力,愈是不受控制。
「小小姐,已經九點半了。」王媽沒有發現她的異狀,一邊嘮叨著一邊拉她出門,「楊秘書八點就來了,你已經叫人家等了一個半小時……」
大門拉開,楊念宇慢條斯禮的踱了上來。
「想必你一定是費心打扮才會花了這麼久的時間。」
他的目光停佇在粉紅色的洋裝和王媽費心編織的髮型上。
「嗯……」黑眸閃過一絲笑意。「還不錯。」
如果換成別人可能聽不出來,但葉妙希很清楚這絕不是讚美。
她忍下碰觸頭髮、拉扯衣服的衝動,揚高下巴,照著那些老師們所教導的一樣,優雅的朝他點了點頭。
「謝謝您的讚美。」
「上車吧!」他替她拉開車門。「我們已經遲到了。」
*
黑色跑車流暢平穩的在彎曲山路間自在穿梭,涼風自敞開的車窗灌入,吹亂他的黑髮,也吹亂了她的心跳和呼吸。
她從來不知道看一個人開車也能是一種享受,那自信且穩健的態度,配合著高超的駕馭技術,有如一場表演,她不自覺看得癡了。
「你今天特別安靜。」楊念宇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打開,湊近嘴邊咬了一支,「怎麼了?心情不好,還是有其他原因?」
她下意識拿起置物盒上的打火機為他點煙。
「抽那麼多煙,小心得肺癌。」
「你這麼關心我,真是讓人感動。」
「我們要去哪裡?」她扯開話題。
「王媽沒告訴你嗎?」
「她只說要為一個禮拜後的壽宴做準備……」彷彿直到此時才領悟那代表的意義,葉妙希倏地張大嘴,「就是那天了,對吧?我正式上場的時間。」
楊念宇點頭,一邊轉動方向盤,一邊打量她的表情。
「怕嗎?」
「不怕才奇怪。」她低喃。
雖然知道那是早晚的事也做好心理準備,但是想和實際真的要面對畢竟是兩回事。
「據你所知,我的那些親戚里面有沒有激進份子?」她很認真的發問:「就是為了財產會不惜幹掉某人的那種?」
楊念宇倏地將煙蒂彈出窗外,聳聳肩,「狗被逼急了也會跳牆的。」
*
城市的另一端,一群被逼急的狗在屋子裡團團轉。
「再過一個禮拜就是老頭子的壽宴,到時繼承人的事就塵埃落定,我看我們這群人也要回家吃自己了。」
會議廳裡,幾個加起來好幾百歲的老人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別自己嚇自己了!」林素滿暍止眾人不安的私語,「咱們連那小妮子的面都沒見過,也不知道她怎麼打算,何必怕成這樣?」
「話不是這麼說啊……」其中一人擦著汗,「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頭子恨咱們入骨,記不記得我們上次去看他時,他說了什麼?」
沒有人說出口,但腦海中都不約而同出現葉老爺子猙獰的表情和他的威脅。
「哼,一個小孩子能成得了什麼氣候?」林素滿冷哼,「我就不信她有天大的能耐能動得了我們。」
說起來,華康集團能有今天這般壯大,他們也有一半的功勞。這麼多年來他們替公司賣命,讓那個老頭子坐擁鉅額財產,他不但下感激,還想把他們一腳踢開。
如果今天老頭找來的接班人是有能力、有資歷的也就罷了,但他竟然寧願把一家上市上櫃、資本額上百億的企業交給一個十八歲少女胡搞,也不願從他們這些老臣裡考慮。
這口氣,林素滿怎麼都嚥不下去。
「不如……找個殺手把那個女孩……」不知是誰起了頭。
「聽說只要一百萬就可以搞定。」另一人跟著附和。
「如果是大陸來的更便宜。」
「而且做完就偷渡回去,警方查不到。」
「我認識一個人可以幫忙……」
不知不覺,眾人竟開始討論起殺手的行情、管道,以及這個提案的可能性。
「你們瘋了啊?」林素滿不敢置信的瞪著他們。「好歹那個小女孩也算是你們的晚輩耶!」
眾人立即住口,一臉無辜。
「我們只是說說而已。」
聊天不犯法嘛,再說,講歸講,她真要答應了,他們也沒膽做啊!
「不然有什麼辦法?」一群人咳聲歎氣的,「唉!不然就這麼算了吧,我們也老了,乾脆退休享清福算了。」
「我已經都安排好了。」她信心滿滿的開口,「不就是一個小女孩嘛!對付這種小女孩有一樣東西最好用了。」
「什麼?」
「愛情。」
*
「衣色」是一家頗負盛名的高級精品店,雖然店面開在不甚起眼,少有人煙的僻靜巷內,但生意一向很好,若非熟人引薦,一般人想進店消費還不得其門而入。
這都要歸功於衣色的老闆,杜雪。
名媛貴婦們時常要出席各種宴會、時尚派對,不同的場合需要配合不同的裝扮,打點的好能為氣質加分,反之,可要淪為名流問的笑話。
杜雪年紀輕輕,憑著獨到的眼光和服裝設計的才華,很快就建立起口碑。許多豪門夫人、名媛千金,幾乎都是她忠實的客戶,每有盛宴,定要指定她為她們打理一身行頭。
葉妙希實在很難把眼前的女子和楊念宇連接起來。
素淨清秀的臉未施脂粉,一頭烏黑直亮長髮隨意挽起,身上穿著舊T恤,下半身是洗得泛白的牛仔褲,跟她想像中時尚、摩登的形象完全搭不上邊,雖然如此,她看來仍是艷光逼人。
在她打量杜雪的同時,杜雪也在打量她。
「清純、甜美、修長,不過瘦了一點。」說話間,纖纖細手已從架上抽起數件洋裝,「她的鎖骨很漂亮,腿形也不錯,只是髮型太呆板……」
葉妙希覺得自己好像市場裡的蔬果或是拍賣場上的某樣商品,從裡到外被看得一清二楚,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