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這個倔強的女孩子大概也猜出了他此刻的心思吧?所以她會不待他開口就毅然先行一步--與其不知是否能得到「施捨」,不如有一點骨氣。
因為這一點倔強和骨氣,他不禁有些欣賞她,在這個世上,心高氣傲的他是很少會欣賞什麼人,而這一次,這樣一個小女子竟然讓他微微心折。
他亦很少會在意什麼人,但這一次,他不禁抬起頭,默默注視她的背影,看她的衣袂在夕陽中飄拂,越行越遠,漸漸不見。
一絲內疚的情緒在胸中點染,畢竟她直到現在都沒有傷害過他們,而他卻對她有諸多的猜測和提防。還有初遇的那一天,他喝令她「自重」,狠絕地將她趕出房間,令她無地自容……
她說若有緣,他們或許會在京城見面。他希望的確有這種緣分存在,這樣他就可以知道這個倔強的女孩子是否已經平安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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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沒有想到,再次見面竟會來得這樣快,在他到達京城的第三天,他便看見了她。
跟那次夕陽下在食肆的邂逅一樣,她又一次出乎意料地出現在他面前--他坐在茶館的二樓,而她站在樓下。
這間茶館龍蛇混雜,二樓是個飲茶聽曲的地方,而樓下卻是一個賭場。
莊康不喜歡這兒,但他最好的朋友慕容遲卻喜歡,所以他不得不到此當個陪客。
慕容遲,南方巨賈之子,卻長年四季住在京城,仗著擁有一張絕美的俊顏和一輩子也吃喝不完的家產,整日遊戲花叢,揮霍千金,為所欲為,
人們都覺得很奇怪,像莊康這樣老實的人怎麼會跟慕容遲混在一起?其實原因很簡單,莊康覺得自己跟慕容遲本性上有極其相似的地方--他們都很高傲,不屑於眼一般的凡夫俗子來往,所以兩個孤獨的人只好彼此作伴。
慕容遲很喜歡這間茶館,他說,這裡有一種下流而庸俗的格調,與他這個下流而庸俗的人很相宜。
敢說實話是莊康最最欣賞他的地方,也是他們能夠成為好朋友的另一個原因。
一邊聽著賣唱姑娘獻聲的纏綿小曲,一邊飲著上好的香茗,忽然,慕容遲像被樓下的什麼牽引了目光,久久凝望,不能移動。
「真想不到……」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邪笑道,「京城裡居然有這樣美麗的女子!」
花花公子見多識廣,竟會對一個女子驚艷至此,這倒引起了莊康的好奇,很想知道是怎樣的人能夠引起老友的由衷稱讚。
順著老友的目光,他往樓下望去,這一望,讓他的心一窒。
賭桌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白絹的衫子,水綠色的腰帶,一臉如沐春風的笑容--這世上,除了曲施施,再也沒有誰能綻放如此清純又妖嬈的笑容。
「的確很漂亮吧?」慕容遲為自己的發現洋洋得意,「說實話,這女子並非先天的漂亮,她的美麗似乎來自於後天的保養,嘿嘿,我就是喜歡這種得來不易的美麗。」
莊康沒有回答,只緊緊地蹙起了眉,瞳眸的顏色驟然深了。
這個曲施施,她到底在幹什麼?!難道她不明白這種男人取樂的地方,一個好人家的女孩子不應該涉足嗎?她倒好,不但毫無顧忌地站在賭場裡,而且還學著男人胡亂吆喝、手舞足蹈,把銀子扔在桌上賭大賭小。
她出門在外,難道不怕輸掉所有的盤纏嗎?
「怎麼,你認識她?」慕容遲從老友深邃的眼眸中似乎讀出了某些含義。
「她是我父親朋友的妹子。」莊康含糊道。
「呵呵,既然是認識的人,那你可要下去提醒她小心一點了。」
「怎麼,她輸了很多?」
「不,我看她贏了不少,但如果她繼續這樣贏下去,麻煩就大了。你也知道,這賭場是誰開的,那個惡霸不會允許有人在他的地盤上贏太多。」慕容遲微微笑。
話音剛落,莊康便刷地站了起來直奔樓下。
一向冷靜沉著的他,不知自己為何在這一瞬間如此激動,可能是源於對她的虧欠吧?
那日在路上,他沒有邀她同行,放任她自己走上一段危險之旅,當時迫於那趟鏢車的安全,沒有辦法,但現在他已經成功的把鏢車押回京城,再無所顧忌了,可以好好補償她。
隨身的長劍就在腰間,他悄悄握住劍柄,站到她身後。
「曲姑娘……」清了清嗓子,他低聲道。
「咦?」曲施施驚愕回眸,臉上掠過難掩的喜悅之情,「莊少主,這麼巧!」
「曲姑娘,妳怎麼到這兒來了?」他一臉嚴肅,「這兒可不是姑娘家來的地方。」
「我也知道呀,」她努努嘴,「可惜沒有辦法,我的銀子快花光了。」
「怎麼?」他記得姊妹坡客棧生意一向不錯,身為曲掌櫃的妹子,應該不缺銀子才對,怎麼來到京城短短數日,錢就花光了?
「唉,都怪我自己,太喜歡逛街了,」她跺足道,「一看到街上漂亮的東西,就忍不住想買下來,什麼綢緞首飾啦。胭脂水粉啦,買了一大堆,偏偏京城的東西又貴得要命,現在弄得連住店的錢都快沒有了。莊少主,你不要同情我,我不值得同情。」
「所以妳就到這兒來,想賺些住店的銀子?」莊康不由得笑了。他是很少笑的,但她坦白的話語撥動了他的笑意。
「對呀對呀,再贏一次,我就夠吃夠喝了,估計在京城再住兩個月都沒問題!」她興奮地說。
「且慢,」他按住她下注的銀子,「曲姑娘,這次就作罷吧,反正妳也贏了不少銀子了。」
「可是我都不知道姊姊什麼時候才能消氣,所以當然是贏得越多越好呀,趁著我今天運氣不錯,定要多玩幾把。」
「妳若缺錢,莊某可以借給妳。」
「我怎麼可以要莊少主的錢?」她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又不是賺不到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