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嗎?」她反抓住他的手,緊張的質問,「你要一個人去應付那群野獸對不對?」
羅伊愣住,她那幾乎接近恐懼的惶恐,讓他的心狠狠一震。
從來她給他的只有鄙夷、憤怒與逃避,他總無法碰觸她的內心,無論是永夜或風魔,任何圍繞在她身邊的人、事都比他重要,對她而言,他只是一個可恨的敵人、一個令人憎惡的存在,每一次的擁抱、輕吻,不過是更加深他的確定,可悲的是,他永遠也無法制止自己的貪求,成為引鴆止渴的毒犯。
然而,曾幾何時,她願意用如此驚惶失措的眼神望著他,只因為他要離去。當她纖柔的手指與他緊扣時,他甚至以為她對他是有所依戀的,不單只是生死存亡關頭的患難,而是很單純的,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愛戀。
「我會回來找你的。」他保證似的說道,雙眸與她交纏,但莫逐日卻從那裡看見了他有誓死保全她的決心。
「不。」她搖頭,捉住他的手更加收緊,「我不要。」
「這是唯一的方法了。」他堅決的望著她,想要說服她,「我來引開它們,要不然,我們都活不了。」
週遭的低咆聲此起彼落,在接近黃昏的時刻宛如警訊的響鈐,漸漸沉澱為黑夜的夢魘,漫天樹枝綿長伸展,交雜纏繞,抽像的枝牙在昏暗與明亮的轉換時刻,竟彷彿魔鬼的指爪,不知下一個要勾走誰的魂魄。
莫逐日不停的搖頭,「我不要,我要跟著你,我的腳沒事,我還能走。」她跳下石頭,主動的環抱住他,她的臉頰貼在他汗濕的背上,壓抑激動的聲音迴盪至他體內,戰慄的貫穿他,「讓我跟著你,要死,就死在一起。」
羅伊閉上眼,發出心滿意足的喟歎。
直到此刻,他終於能肯定,不是他的癡心妄想,在這場拉距了三年的狂情纏戀中,陷入愛與迷惑的,不只有他。
「別推遠我,刺你那刀已經是極限了,再來一次,我會受不了的。」她呢喃,從沒有像此刻般貼近他,赤裸的坦承她所有的心情。
夠了……羅伊的喉嚨乾澀得像是有火在燃燒。卑微的人不配擁有太多,他沒那資格,能夠聽見她這麼說,他還要奢求什麼呢?
羅伊轉身以雙臂圈住她,勾起唇角的微笑依然自信迷人,他輕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泥土,凝望她的目光深情雋永,「你的武器有帶在身上嗎?」
韌絲?她點點頭,「為什麼問這個?」
「沒什麼。」他聳聳肩,那輕鬆閒適的模樣就像她初次遇見他時那般,他挑眉說道:「我打算做個陷阱,可以借我一下嗎?」
莫逐日不疑有它,解下韌絲交到他手裡。
羅伊將那伸縮自如的韌絲延展出一段距離觀看,剛發現她的貼身武器和他一樣纏在腰間時,他有種巧合的驚訝。原來,他們都習慣甩鞭護身啊!他可悲的慶喜,至少,他有這麼一點是與她雷同的。
「羅伊?」她低喚他,害怕從他眼中看到令她恐懼的決定。
他如謎一般的微笑,倏地以韌絲纏繞住她的雙手,彎下腰,摔不及防的將她扛起,幾個迅速輕巧的跳躍與攀爬,他將她放在樹廊般的巨大枝節上,韌絲的另一端則捆在樹幹上。
「不!」她瘋狂的掙扎,但他將她固定得很牢,她的掙扎只抖落了大樹上些許的樹葉,「羅伊,你不能這樣對待我!羅伊、羅伊……」
他凝望她,笑容滲進悲哀,那狂妄不可一世的金眸此時卻顯得黯淡無比,他用灼熱的目光溫習她的身影,反覆烙印在心底,最後回到她蒙上淚水的雙眸,心狠狠的抽痛。
「好好保護你自己。」他轉身說道——躍下大樹,頭也不回的奔進叢林中,耳邊傳來她的聲聲呼喊,卻越離越遠。
朦朧的夜籠罩大地,風刮痛他一身,再多看她一眼都是心酸,所以他不回頭,他不配擁有太好的東西,但他至少能守護,而這也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了。
夜很深,尤其是叢林的夜,深得像是處處鬼魅匍匐,深得彷彿連一彎鉤月都要被黑暗吞噬。
莫逐日費力的用牙齒咬著纏繞在樹幹上的韌絲,她的心瘋狂的叫嚷著。只要解開了這個結,她就能重獲自由,她就能去找他了。
過於激烈的掙扎讓陷在肌膚中的絲線劃出血痕,甚至在解結的時候,割傷了她的臉,但她毫無感覺,焦急與恐懼焚燬了她所有的理智與知覺,那些關於邪惡和正義的理論,距離她太遙遠,此刻,她只是一個為心愛男人的安危心急如焚的女人。
她喘著氣,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固定在樹幹上的韌絲終於解了開,捲回她手腕,她顫抖得幾乎解不開捆綁住她的另一端。一片漆黑中,映入她眼簾的是他在合之嶼為她受了那一刀,鮮血如泉湧的畫面。
「不!」莫逐日閉眼嘶吼,腕上韌絲霎時全數解開,但因為她之前不停挪動身軀以方便解結,沒注意到已身屆樹廊邊緣,整個人忽然落空跌下。
幸而樹下鋪了層落葉,厚得像是鬆軟的地毯,減輕了她所受的傷害,」陣頭暈腦脹後,她扶著樹幹爬起,要自己冷靜下來,唯有如此,她才能在這無盡的森林中找到他。
撕下褲管與襯衫邊緣,她艱難的做了個火把,梭巡他離去時的方向,沒走幾步,便發現數滴血跡,肺內的氧氣彷彿不夠用似的,她劇烈的喘息。
為了引開那全該死的野獸,他甚至以血相誘,冷意漫上背脊,她早已忘了腿傷的拔足奔進合黑林中,一心要尋到他的蹤影,全然沒想到橫在他們之間的,除了危險,還是危險。
此刻,森林一片靜謐,幽幽如太初以來就是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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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淌下他的臂膀,雖然做了包紮,卻依然血流不止,這歸咎於太過激烈的搏鬥,使得傷口非但不能癒合,反而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