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緊緊摟件她。
她仰頭嬌笑,「我真遜,差點跌倒了。」自嘲說著,敲了敲自己的頭。
他不語,眸色逐漸轉深轉沉,終於,在玫瑰色菱唇愕然斂回時,不顧一切地攫住兩瓣整夜一直誘惑著他的柔軟。
他深深地吻著,很專注、很用心地吻,吻得她暈頭轉向,整個人癱軟在他懷裡。
她從不曾經歷過這樣的吻,那不僅僅是一個吻而已,溫柔又急切的唇舌交纏中,隱藏著太多惆悵與不捨、激動與絕望。
就好像他知道這會是他們之間最後的一個吻,就好像他知道過了今晚,他再也沒機會對她如此索求,就好像在跟她以及跟他們曾經共有過的回憶--
道別。
一股難言的顫慄驀地竄過她脊髓,她心跳一停,猛然推開了他,順道送上一記耳光。
那耳光,很輕很輕,卻依然讓她的手心生疼,甚至疼出了兩汪矇矓淚霧。
他笑嘻嘻地望她,「對不起,我太超過了。我道歉,是我不好。」
她瞪他。為什麼……他還能那樣笑?
「是我不對。」他抬手,又是一個漫不經心的舉手禮,嘴角微笑粲然,「妳都有男朋友了,我不該還這樣占妳便宜。」
「……誰告訴你的?」
「不需要誰告訴我,我知道妳有。」他朝她眨了眨眼,「妳今天就是跟他出去吧?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恍惚地看著他戲謔的笑容,「他在……證券公司工作--」
「啊,金融界的菁英,優秀的男人。」他誇張地大歎,「我就知道。」
「你又知道些什麼了?」
「我就知道妳會喜歡這種男人。」他笑望她,墨黑的瞳裡流動著她難以捉摸的光影。
「你不要以為自己很瞭解我!」她悻悻然響應。
醇厚的笑聲自喉間低低滾落,「我瞭解妳的,語涵。」他深深看她,許久許久,唇畔那令人氣絕的笑意終於慢慢斂去。「我瞭解的。」
沙啞的、蘊著淡淡惆悵的嗓音,不可思議地揪痛了她的心。她捧住胸口,剎那間呼吸困難,「你……究竟為什麼到台北來?溫泉。」真的只是代張伯前來說服她嗎?
「因為我想見妳。因為除了這樣,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借口能見到妳。」他啞聲道,別過頭,「我知道我很煩人,不好意思。」
她沒說話。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到說不出話來。
她顫顫地伸出手,想撫摸他的臉,可在即將碰觸到時,又頹然落下。
她怔怔望著他慢慢轉過頭來,朝她淡淡地、溫柔地一笑--她的心,碎了。
「……我答應你。」她突如其來一句。
他一愣,「什麼?」
「我答應接下這個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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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語涵答應擔任張成的律師,對雙城集團旗下的油漆公司提起告訴。
這家油漆製造商目前在台灣已無工廠,廠區全數遷往大陸東莞,所生產的油漆也不再於台灣銷售;在台灣公佈禁止生產含鉛油漆後,他們也依法不再製造。
與溫泉合作,收集並研究了兩個禮拜的資料後,她終於對公司上級申請召開合夥人會議,公佈這項決定。
如她所預料,所有合夥人聽聞此項決定後,皆炮口一致對準她猛轟--
「妳瘋了!語涵。妳誰不好告?竟然想告我們自家大客戶!而且還是這麼一件幾乎不可能贏的官司。妳倒說說看,怎麼證明妳的委託人是兩千年後才買到含鉛油漆的?又怎麼證明那兩個孩子的病是油漆造成的?」
「我已經將油漆碎片拿去化驗過了,確實是含鉛的沒錯;同時我也請人做了詳細分析,確定是雙城的產品,因為沒有任何兩家廠商所生產的油漆成分是一模一樣的,所以……」
「那又怎樣?就算真的是雙城生產的又怎樣?」一個合夥人吼回她的解釋,「妳還是不能證明,那是禁令頒布以後流入市面的產品。」
「可我能證明,這是四年前才塗上牆面的油漆。」不畏上司痛罵,她勇敢地陳訴,「我們做過比對分析了,正確率可以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那又怎樣?」還是這麼一句。「雙城會辯稱妳的委託人是在禁令頒布前便買下油漆,他們當然可以不必為此負責。」
「你們認為有人會在買下油漆後,過一、兩年才去使用它嗎?我不能證明油漆是什麼時候買的,雙城同樣不能證明是什麼時候賣的。雖然很弔詭,但我認為這樣的情況下,是有可能向雙城求償的。如果真的上庭,就道義上而言,法官也未必判他們沒有責任。」
「所以妳想賭的就是法官的一念之仁?因為這樣妳不惜得罪我們的大客戶?妳究竟是發了什麼神經?竟然會想接下這種案子?簡直自找麻煩!」
「我只是想為張家人請求合理的賠償而已。」容色一黯,「如果你們看過那兩個孩子的話--」
她停頓下來,想起那天在她懷裡不停抽搐的小男孩,想起另一個走路總是跌倒,卻又笑嘻嘻爬起來的小男孩,想起那個像母親一樣保護著兩個弟弟的小姊姊……
她深吸口氣,低啞地繼續,「他們年紀都還那麼小,就得了這種病,家裡又窮,沒辦法支付龐大的醫療費。你們認為他們以後該怎麼辦?」明眸流轉,環顧在座每一個人,「這輩子,也許就這麼葬送了!」
鏗鏘有力的話語擲落,幾個合夥人都是臉色一變,面面相覷好一會兒。
「非塵呢?他怎麼說?」一個合夥人問起,「他總不會贊成妳這麼做吧?」
「他說他沒意見。」
「沒意見?!」
合夥人們又是面面相覷。唯一能勸阻這難纏女的人,竟然說他沒意見?
「我知道妳同情那些孩子,語涵,不過這件事不是同情就可以解決的。」一個合夥人放軟了語氣,「妳好好考慮一下,這……」
「我已經決定了。」她直率響應,毫無商量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