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
她說不出話來。看著白謹言凝重的神色,有預感情況其實很糟,只是他不敢告訴她而已。
到底……有多糟?媽媽會死嗎?
她蒼白著臉,隨著白謹言趕到華沙機場,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等到一班飛往法蘭克福的班機,然後再從法蘭克福飛回台灣。
「你是什麼時候接到電話的?」在飛機上時,她問白謹言。
「你去後台那時候。」
「為什麼……不馬上告訴我?」十指緊拽裙擺。
他無語。
她卻明白為什麼,因為他想等她比賽完。他一定想,只差個十幾分鐘大概沒什麼。
可或許就是這十幾分鐘,他們能趕上更早一班回台灣的飛機,能早上幾個小時趕到醫院。
她不想怪他,可一路上擔憂母親安危的焦心折磨,卻使她不得不有些怨他。
他不該替她作決定的。
她不再說話,一路上瞪著窗外千篇一律的景色。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用過餐後,空服員體貼地捻熄機內的照明燈。
「睡吧。」白謹言關懷地說,「你折騰了一天,一定累了。」
「我睡不著。」
「你不吃飯,也不睡覺,那怎麼行?會累垮的。」
她倔強地抿起唇。
「戀辰--」
她驀地扭頭瞪他。「我怎麼睡得著?媽媽在醫院裡生死不明,我怎麼睡?」嗓音尖銳,掩不去怨怒之意。
湛幽的眸掠過黯影。他不再勸她,拿起一本雜誌翻閱。
她則繼續瞪著窗外。
最後,在僵凝的氛圍中,兩人抵達了台灣,跟著立刻驅車一路直奔醫院。
好不容易衝進病房,映入羅戀辰眼瞳的,卻是令她最害怕的景象--
她的父親跪坐在床畔,緊緊握著母親的手,而她的母親,全身上下罩著白布。
那清冷的白,絕情的白,宛如極地最寒冷的冰雪,瞬間凍凝她的心。
這不可能!怎麼可能?這是騙人的吧?
「爸?」她顫然喚道,逼出喉間的嗓音,是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沙啞。「爸?」
聽聞她的呼喚,羅父一震,彷彿這才從另一個世界回來,他轉過頭,蒼老疲倦的臉滿是猶疑。
「是……戀辰?」
「是我,是我!」她痛喊一聲,跪倒他面前,緊緊握住他寒涼的手。「爸,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媽媽--」她斂眸,不敢也不願望向床上那片懾人的白。「這不是真的吧?我在作夢吧?這……不是真的。」
「她一直……在等你。」羅父忽地捏緊她的手。「強打著精神,一直在等你。」嗓音一顫,老眸滾落熱淚。「她要我告訴你,她不是故意不等的,不是、故意的--」
「別說了!爸,別說了!」傷痛的淚水斷線般地自羅戀辰眼眶墜落,她抱緊父親,哽咽不止。「是我的錯,是我來得太晚,是我錯了。」
要是她早點回來,也許母女倆還能見上最後一面,不至於就這樣天人永隔,讓母親含恨而去。
一念及此,她哭得更厲害了。「都是我不對,是我不好,如果……如果我早一點回來--」
「為什麼不接電話呢?我一直打電話找你,為什麼不接呢?」羅父啞聲問她。
她悚然一驚,迷濛的眼瞥向站在門口的白謹言。後者彷彿不敢看她,別過頭去。
是他!她木然地想,是他斷了她與父母的聯繫,是他讓父親來不及聯絡上她,都是他--
「為什麼要這樣做?」她驀地起身走向他,雪白的容顏高高揚起。「那天晚上的電話是我爸打來的吧?為什麼不接?為什麼不叫醒我?」
沉痛的控訴撕扯他的心,他跟著刷白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說不希望任何人打擾我練琴,不許我辦手機,連我爸媽也得透過你才能找到我。可是……你憑什麼連他們的電話也不讓我接?憑什麼自作主張斷絕我們的聯繫?憑什麼替我決定參加比賽才是最優先的?憑什麼?」她逼問,一句比一句聲調更高、更尖銳、更激憤怨恨。
她恨他嗎?
極度的驚恐排山倒海,瞬間席捲白謹言,他全身發顫。「你聽我說,戀辰,我……」
「我不聽不聽不聽!」她歇斯底里地喊,失去母親的哀痛奪去了她的理智,她恨,她怨,將所有怒氣發洩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說什麼彈琴的路只能一個人走,你自己孤單一個人,就強迫我也要孤單一個人,我不要!我有爸爸,有媽媽,為什麼不能跟他們在一起?為什麼不能向他們撒嬌?我連……連媽媽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都怪你!都怪你!」說到心酸處,她忽地握拳捶打他胸膛。「早一點告訴我就好了,早一點趕回來就好了,我媽媽……也不會走得這麼遺憾--」
他撐住她癱軟的身子,注視她的眸滿蘊愧悔。
「對不起,戀辰--」
「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她用力推開他,恨恨瞪著。「對不起可以換回我媽一條命嗎?對不起能讓我見到她最後一面嗎?她死了!死了。我再也……永遠也見不到她了。」忽地,眼前一黑,身子搖搖欲墜。
白謹言連忙展臂扶住她。
「放開我!」羅戀辰再度使勁掙脫,這一次,索性退開好幾步。「我不要你再碰我,我好累,太累了。這些年來,我一直想著怎樣討好你,怎樣令你開心--彈出你的聲音又怎樣?你還是不開心,我根本就搞不懂你在想什麼。結果,還見不到我媽最後一面,我--」她喉間一梗,再也說不下去,眼睫一顫,又落下兩行淚。
他看得心痛,「戀辰--」
「你別過來!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不要了。這樣愛一個人真的好累,好累,我不要了。」她哭著搖頭,一面後退,直到身子抵上窗欞,回眸掃了一眼玻璃窗,瞳底忽然燃起可怕的火苗。
不祥的念頭掠過白謹言腦海,他上前一步,直覺想阻止她。
可在他還沒來得及拉住她之前,她已經揚起右手,不顧一切往玻璃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