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幾次你才明白!沒有取得勝利前,我是不會撤兵的!」皺起眉頭,嫌惡地白了曲洛冰的嚴肅一眼,何惠敏在得到親信的目光暗示後,慷慨激昂的起身,大聲的拒絕了前者自行軍來的第十二次勸柬,絲毫沒有在意對方緊咬住下唇,渾身輕顫而出的危險意味。
「……但是,雲隱谷雖然易守難攻,我們被圍困在內,糧食補給根本無法取得,僵持下去,損失會更大,甚至……全軍覆沒啊!請欽差大人以大局為重,下令撤兵!」不肯放棄地,曲洛冰再一次抬起頭,目光如炬的望向在性命和權勢間左右搖擺的欽差。無數手下慘死在敵方箭雨時的悲鳴湧入耳際,使她在窒息間,快要忍不住把內心緊守的秘密吐露出來!可是……自嘲的輕哼一聲,在這種間隙四伏得戰場,戰術的保密是成功的關鍵,如果她說出來,那五千的姐妹犧牲得會更加不值得!
「……那、那麼就全軍迎擊車硫軍不就好了?!」被她慎重的語氣刺激到,何惠敏反對的口吻沒那麼理直氣壯了,可是既沒有完成王爺的秘令,又沒有取得將功折罪的成果,就這樣落荒而逃……她實在不肯甘心啊!
「敵軍佔領出山位置的地利,又養精蓄銳,若以我們的疲勞之師攻之,無疑於以卵擊石!」快速打斷何惠敏不切實際的幻想,曲洛冰深深吸入一口山谷內的潮氣,彷彿是被千斤的重擔壓迫著似的,她挺得筆直的雙膝,為了責任二字,彎曲了……
「末將懇請欽差大人撤兵——」重重得跪倒在地!明明是輕盈的身軀,卻給了在場的人泰山崩摧的震撼!這就是那個曲洛冰嗎?那個擔任京城守備司時,不肯違背規矩為遲到的王爺打開城門的女人?就是她嗎?那個寧肯放棄肥缺到邊疆守城,也不願低頭為自己沒有做錯的事情道歉的女人?這就是她嗎?這個此時跪倒在冰冷的地上,深深得垂下頭去,臉色剎白的女人?!
「……不……不能撤兵……」想要掛出勝利者的涼笑,卻被面前那股無形的壓力逼得難以暢快呼吸。何惠敏被嚇到了,不是被傲立在面前的曲大將軍,而是被跪在面前的名叫曲洛冰的女人嚇到了,一路寒到了骨髓裡,彷彿連血液也結成了冰。不敢再接觸那雙要把人吞噬進去的皓眸,何惠敏逃難似的躲到了親信的背後,揮手驅趕還僵硬在地的曲烙冰:「走!不要再提這個不可能的要求了!走啊——!」
「……末將……明白了。」悲哀的掃了何惠敏的恐懼一眼,歎息的搖了搖頭,曲洛冰直起腰,繃緊身軀,瀟灑回身,不再回頭的離開了軍帳。等在外面的費英昂見狀,不抱希望的輕聲詢問:「是不是不答應?」
「……嗯。」疲憊的點了點頭,曲洛冰本能的在這個男人面前卸下了傲氣的偽裝。
「軍糧還剩三天不到的份了……如果再拖延,一切都來不及了,必須衝出重圍去。」定了定神,掩飾下失望的目光,費英昂心算了片刻後,不容反駁的提醒道,似乎在催促對方早已安排好的某項動作。沉默了一下,曲洛冰握緊腰間配劍,掌心的粗糙磨挲著那金屬的光滑,一股涼意驀然襲來,讓她禁不住要出聲確認身邊的溫暖:「……英昂……我是不是很卑鄙?明明是我沒有極力反對……才有了這次出兵的……」
「你認為的自己反對會有效果嗎?」白了她的自責一眼,費英昂不急不緩的反問道。
「可是……出兵前你不是警告過我……」抬起頭,雖然不願意對方回憶起那時候的不愉快,但曲洛冰還是實事求是的提醒道。她的話,換來了後者聳肩的不以為然:「我後來有想過了,你又不是笨蛋!我能想到的後果你自然也能料想到。答應出兵……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因為你不是個會拿兵士的性命開玩笑的人哦!」頓了頓,費英昂怕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心意般,在唇間漾開信賴的笑容:「……我是相信你的,我從一開始就不該懷疑的……洛冰。」
「英昂……其實我……」快要被那接踵而來的溫柔衝垮了防線,曲洛冰握緊劍柄,心中的計劃就要傾斜而出了!但後者卻洞悉了她的猶豫,緩緩地擺了擺手:「不要說。洛冰……你還不清楚我的底細,也不能確定我是否是間隙。所以你剛開始決定不告訴我是正確的,這是你身為一個將軍應該割捨的私情。」
「可是……」
「好啦!用你們的話說,就是不要像個男人似的扭扭捏捏了!」拼著臉部抽勁講出一個自己笑不出來的笑話後,費英昂鼓勵的笑了笑,示意了一下何惠敏的帳子:「去吧。自古為成大事,不拘小節。我們是將在外……君令有可不從……」
「……英昂。」呼喚間,曲洛冰已鎮定心神,抖手祭出腰間寶劍,她早已不見了先前畏首畏尾的重重顧慮,而是像一隻脫韁的俊馬般,渾身散發出要蕩平前路一切阻礙向前奔馳的魄力!雖然將士們都是自己的舊部,自己令下沒人會不從。但與其全軍抗旨,不如她一人犯上!若何惠敏固執己見,那麼她就要殺欽差,奪令牌了!
三分鐘後……
哭笑不得的手捧令牌走出帳子,曲洛冰抬眼,正好對上費英昂早有預料的奸笑,啞然地抿抿薄唇,半是埋怨半是安心地,她開口:「你料到她會乖乖奉上令牌了吧?所以才慫恿我提著把劍進去……」
「難道你認為那種臉上清晰寫明貪生怕死四字的人,會拒絕嗎?」從坐著土丘上一躍而下,費英昂想要伸手接過對方沉重的劍,卻被後者巧妙的躲閃開了。彷彿是不欣賞男人碰觸兵器,曲洛冰迅速回劍入鞘,引開了話題:「那麼……我這就去集合兵馬,明日黎明前,由敵人把守最薄弱的葫蘆口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