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雀就不免好奇了。「為什麼呢?王上不是因為喜歡我才立我為後的?」
「其實……其實王后是……是太后娘娘逼王上冊封的……」她吶吶的說。
心口一沉,原來如此,她早該想到才對,所以每回看到自己,匡衛就擺出一副厭惡的樣子,好像多看她一眼都覺得難以忍受。
「娘娘千萬不要難過,奴婢不該說這話讓娘娘傷心。」以為她不出聲是在暗自神傷,紅玉趕忙安慰。
她擺了擺手,一臉無所謂。既然人家討厭她,她也不會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我沒事,那王后……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對我很重要,妳要實話實說。」
紅玉微笑的吹捧,「王后娘娘是個心地很善良的姑娘,待奴婢們也好,完全沒有架子……呃,不過就是膽子小了點,而且……而且愛哭……每回見到王上就……就嚇得直發抖。奴婢不該這麼說娘娘,請娘娘恕罪。」越說越小聲。
「那不跟我的個性正好相反了。」依雀嘴裡嘀咕,「靠!難怪會被人家欺負,最後還讓人毒死,真是有夠倒楣。」
「娘娘在說什麼?」紅玉湊過身子想聽清楚。
她歎了口大氣,「沒說什麼。」默默的吃了幾口精緻佳餚,再度開口。「還有,那個芷嬪……長得很美嗎?」這無關嫉妒,只是想搞清楚所有的人、事、物,才好想辦法保護自己。
「芷嬪娘娘她……她當然比不上娘娘妳了,只不過是仗著幫王上生下皇子,王上才會對她另眼相看。」身為貼身宮女,自然希望自家主子能爭氣些,將來自己也好沾光。「只要王后娘娘願意的話,相信也能很快的懷上龍種,替王上生下皇子、皇女……」
依雀嘴裡的食物霎時噴了一桌。「咳咳……」
「娘娘!」紅玉連忙遞上巾帕。
又咳了兩聲,小臉都漲紅了。「只是不小心噎到……」要跟個看自己不順眼的男人上床,就是給她再多的錢她也不幹!
「聽說昨夜王上又在芷嬪那兒過夜了,如今放眼整個後宮,就屬她最受寵,娘娘得加把勁,將王上的心拉過來……」
才這麼說,就聽見外頭傳來太監的吆喝聲。
「王上駕到!」
她的身子陡地僵住,「他一大早跑來幹什麼?」
紅玉和其他宮女不由分說的趕緊到寢宮門口迎接聖駕到來。
待匡衛冷凜著剛硬的俊臉,大步的跨進門檻,身穿盤著龍紋的袞服,以及頭上前後垂著十二串玉旒的袞冕,尊崇威嚴的姿態任誰見了皆無不誠惶誠恐的矮下身軀,恭敬的叩首,
「奴婢參見王上。」宮女們不約而同的俯在地上,不敢膽仰龍顏。
他從鼻端發出輕哼,「都起來吧!」
「謝王上。」紅玉帶頭起身。
匡衛這才瞟了一眼不情不願的起身迎接的依雀,「朕今早要在交泰殿用膳,把御膳全端到這兒來。」
「是,奴婢馬上去。」大喜過望的紅玉以為主子終於苦盡甘來,忙不迭的和其他人張羅去了。
真是怪了!昨天還一副恨不得一輩子都不要看到她的樣子,怎麼才過了一晚就變了樣?依雀狐疑的心忖,有問題喔!她可不相信他會那麼體貼。
宮女已經搬來另一張玉幾和茵席,將原先的早膳全挪了過去。
在主位上落坐,匡衛口氣冷淡,「王后也坐下吧!」
她在心裡嘀咕著,「是。」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依雀如坐針氈的動了動,儘管肚子餓得要命,也不能先動筷子,忍不住偷覷了一下斜對面的男人,見他拉長了臉,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這下什麼胃口也沒了,置在膝上的小手掄成拳狀,拚命的壓抑心頭的怒火。
不消多久,紅玉和宮女們將御膳一一呈上,在晏福的指揮下,將菜色擺好在几上,並用銀針一道一道試過,再次確認安全無虞。
「王上,可以用膳了。」
匡衛冷著臉舉箸。「嗯!」
「娘娘?」紅玉困惑的輕喚,注意到依雀臉色鐵青,還以為她病了。「娘娘是不是什麼地方不舒服?」
她咬著牙齦,「沒錯,我全身上下、從裡到外都不舒服。」
「妳又在玩什麼把戲了?」匡衛嚴酷的神情彷彿當她是玩弄心機的小人,無時無刻不在懷疑她居心叵測。
依雀太生氣了,氣到忘了自己在跟誰說話。「我倒想問問看你在玩什麼把戲?明明討厭我討厭得要命,為什麼還要假裝好心的來這兒用膳?」
「大膽!」他怒極拍桌,御膳灑了一地。
其他宮女嚇白了臉,跪了一地,只求君王息怒,
「娘娘……」紅玉擔驚受怕的想要制止她。
匡衛惡狠狠的瞪著她,他沒料到有人竟敢出言頂撞他,而且還是王后。「妳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我不是笨蛋,當然知道。」依雀著實受夠了現今身處的困境。「你要是不想來,沒有人敢勉強你,既然來了,就得做做樣子,不要擺出那副嫌惡的態度,活像有人拿著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
他怒瞠黑眸,「王后!」
晏福忙跟她使眼色。「王后娘娘。」
「難道我說錯了嗎?」她受夠這種被輕視,被懷疑的日子了。
冷不防的站起身,匡衛昂然的睥睨,全身漲滿了洶湧的怒焰。「王后說的沒錯,朕是不想來,要不是芷嬪不斷勸朕,說王后才剛歷劫歸來,要朕多花點心思關心和憐惜,朕根本不想踏進這裡一步。」
聽見他的話,依雀的臉上血色盡失,宛如被人當眾甩了一個耳光,那麼難堪、那麼無地自容。
「原來是這樣……她還真好心,懂得替別人著想。」滾燙的熱浪瞬間在眼眶中翻湧,喉頭也梗住了。「可惜我這人就是不知好歹,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的同情,也不要別人可憐我,我照樣可以活得……很好……」說到這裡,幾乎哽咽到快說不出話了。
從小到大,不知受盡了多少人的嘲笑和鄙視,她不斷告訴自己,不要在乎那些眼光,就算身為別人眼中的雜草,也照樣可以生存下去。可她現在居然要接受別人的憐憫,那等於是叫她把自尊丟到地上,任人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