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記得我叫什麼名字?」他收束環住她手腕的指節,兩人在人來人往的紅磚道上糾纏著。
她眼看他沒有鬆手的意思,突然側身屈起右腿朝他腰身踢去,他眼尖,空著的左手準確的攫住她的腳踝,她一驚,使勁地想甩脫他的掌握,他得意地笑了起來,兩手往後一縮,她便緊貼在他身上,他趁勢勾住她的腰,附在她耳畔道:「你以為只有你練過,要不是對你沒防備,你以為你能三翻兩次的打倒我?」
「放開!路上這麼多人!」她怒視著他,這種黏著他的怪異姿勢讓她困窘不已。
「要我放開可以,但是你得乖點,不准使拳腳。我現在就送你回去,如果你又想使計,我就直接把你扛回去。」他捏緊她的下顎,「聽懂了沒?」
「聽懂了。」她不甘心的應聲。「你會後悔的——」她微弱的加了一句。
「我已經後悔過一次了,你認為我會再來一次嗎?」他放開她,右手仍牽著她。
「你不明白——」她欲言又止,無聲地歎了口氣。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的車——」她為難地看著他。
「今天先坐我的車,你這個人一開車誰都管不了你了。明天一早我送你上班,如果你合作的話,我再考慮讓你自己開車上、下班,否則你再消失一次,誰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你!」他牽著她往停車場方向走。
她看著他的側影,九個多月了,他微瘦了些,看起來更修長了,玩世不恭的氣息似乎也淡了些。她想過他,想他吻她的觸感、他凝視她的眼神,她習慣性地將這些不被命運允許的感覺收埋在心底的角落裡,不讓它發芽、生根。
可他的重新出現,卻好像催發了這些嫩芽,滋養了它們;但伴隨在溫暖的被關注感之後的,是更強大的恐懼感,讓她無法放手去體驗愛的撼動。
「言若濤——」坐進車裡,她用極輕的聲音對他說:「這一生,我很難再有愛了,你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我不想欠你。」
他看了她一眼,轉動著方向盤,面無波瀾。「往哪條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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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次住得離上班地點更遠,在深坑郊區人煙並不密集的社區裡,一幢幢相仿的平價公寓圍繞著一個小型公園,空氣中透著台北市區裡少有的清新。
「你住這麼遠,怎麼工作找到那兒去?」他將車停在公園旁的停車場,然後兩天再步行穿過小公園。
「大學同學介紹的。有一次與她偶遇,她剛好要離開那家兒童美語班不做了,我便替了她的缺。」他還牽著她的手不放,看來是真的怕她又逃了。
越過林蔭處,路燈已亮,與幽暗的天光一同照出他們倆長長的影子。靜謐的週遭,只有夏夜蟲鳴和遠處不顯的車聲劃過,剎那間,她有種模糊的似曾相識感——她曾經挽著另一隻手,走在她青澀的年少歲月裡,嘗著她以為永遠不會變味的甜蜜,那是她唯一,也是最美的記憶。只是後來……
她停下了步伐,試著抽離他的手心。「我就住在前面,送到這裡就可以了。」
她那隱諱不安的面容讓他攏起眉頭,她沒有很複雜的個性,卻有著難以理解的行徑;她像道清楚、簡單的謎,卻讓人猜也猜不透謎底。
「我送你進去,還是家裡面有人?」是否又怕那個她所謂的「哥哥」誤會?
「沒有。」她搖搖頭,仰望著他。「聽著,言若濤,你去找個簡簡單單、不會麻煩的女人談戀愛,開開心心的過你的日子,我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們別再見面了!」
「我看起來像腦袋塞滿棉花、四肢發達的男人嗎?我想和什麼樣的女人在一起,還用不著你指點,至於我想像中的你——」他從頭至尾打量了她的身形一遍。「你不會已經有個孩子讓鄉下的親戚替你帶吧?看起來不太像,你下半身很苗條——」
「言若濤,你別瞎猜了!」她推了他一把。
「還是——你晚上其實在酒廊兼差?」他知道有很多這樣的雙面女郎。
她揉揉發疼的太陽穴,疲累的看著他。「停止你的想像力,我要回家洗澡、睡覺,明天還得帶那些孩子去校外觀摩呢。」
她轉身朝公寓方向走去,他快步緊跟在後,約莫跨出三、四步後,她意外地停頓,僵立在前,他走勢太急,微撞上她的背。
「怎麼了?」他扶住她的肩,穩住她前傾的身子。
她沒有說話,只是直視著前方,順著她的視線往前看去,有四個陌生男人正從公園入口處緩緩走來,因天色已暗、路燈微弱,瞧不太清楚他們的長相,但相仿的裝束和走路的姿態隱隱透著邪門,他們愈逼近,她愈後退,連帶將身後的他朝後推栘。
她在怕他們!她身軀微顫、呼吸急促,一隻手繞到後頭抓住他的襯衫,像是在找尋依靠。
那群人在離他們三步遠處停住,靜默地盯著他們。他稍稍看清了男人們的五官,雖沒有彰顯的標誌或刺青,混身卻有一股遮蓋不了的江湖味,不言自明的透露了異常的背景。
「蘇小姐,我們老闆想請你走一趟,麻煩你了!」為首的男人開口。
她呆了兩秒。「我不認識你們老闆——」
男人哼笑兩聲,臉部肌肉紋風未動。「去了自然就知道了,走吧!」
「我不去,我不認識你們!」她緊貼附著他。
「蘇新你總認識吧?」
她震了一下,垂下臉,那句話彷彿是咒語,讓她不發一語。
「他和我們老闆合作一筆生意,本來都談好了,進行的也很順利,誰知道上禮拜他突然不見了,整個人像從人間蒸發似。原本不見了也罷,大不了我們再重新找個合作對象,問題是他拿走了我們的貨和錢,那我們總得找個人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