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傲群正坐在小茶几前替她倒了一杯熱茶。
她自動在他對面規規矩矩地坐下來,再將身上的厚外套脫下放到一旁,然後看著他倒茶的動作,視線不覺移到他那彷彿陷入沉思狀態的臉上。
「妳先喝下熱茶暖暖身體再打電話回家。」把茶推到她面前,然後指了指放在牆角的銀白色電話。他終於回視這被他撿回來的「小貓」,像在問她,又像在自言自語:「都半夜兩三點了,妳家人還會來接妳嗎……實在很麻煩……現在路上沒有公車,計程車不可能半夜還上來載人……」他深黑的眼睛忽然清醒過來地直瞪著她。「喝啊,怎麼一直看著我?怕我在裡面下迷藥是不是?」
二話不說,他立刻從茶几下拿出一隻杯子,抓起茶壺倒了一杯,然後仰頭咕嚕咕嚕喝下。
沈悠悠先是目瞪口呆地看他表演一點也不怕燙的喝熱茶絕技,緊跟著突然想哈哈大笑。
這個面惡心善的男人!
她忽然有些瞭解他了。
雖然他剛才在路上不斷威脅要把她丟在山上,但他並沒有真拋下她不管;他的口氣兇惡不耐煩,好像真的抱怨自己攬了個麻煩上身,但他還是帶她回他家來了;現在呢,他自己先灌下這杯茶,只是為了要讓她安心。
她輕輕笑出聲,然後捧起他替她倒的茶喝了。
見這傢伙突然莫名其妙地笑著,楊傲群不禁狐疑地緊盯著她。「喝茶就喝茶,有什麼好笑的?」
輕啜著香熱的茶,她感到身體開始暖和了起來。「沒事……嗯,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面,所以家裡不會有人等我……當然更不可能來接我。」
她的話止住了楊傲群原本要起身離開的動作,他糾結著眉心,直盯著她好一會兒後,終於很不情願、也很不得已地做出了提議:「我這裡還有一間客房,如果妳要睡……」
「好!」他還未說完呢,沈悠悠就已經一口答應了。
她的爽快令楊傲群又惡狠狠瞪她一眼,接著開始訓她:「對於一個陌生人,妳最起碼應該要有一點警覺心。如果妳不認識這個人,就不應該隨便答應住進他家,因為妳不知道這個陌生人會不會做出傷害妳的事……」即使那個人是他。對她來說,他其實也算是個陌生人。這傢伙到底是怎麼平安活到現在的啊?
「可是你不是陌生人啊。」沈悠悠回得理所當然。
這句話立刻讓他愕愣了下;接著,似乎有些頭痛地用手指按撫著額際。「算了!我幹嘛把自己搞得像老媽了一樣。」他站起來,看也不看她地就往外面走。「我把客房的燈打開,妳等一下喝完茶就自己進去睡。對了,洗手間在走廊盡頭的打邊。就這樣,晚安。記得把門鎖好,」交代完,高大的身影也消失在門後。
又把她丟下了。
沈悠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在作怪,只感覺那男人一走,週遭原本溫暖的空氣也跟著他走了似。
用力將茶吹涼些,她三兩口便把茶灌下肚,跟著馬上跳起來往外面跑。
寬敞的走廊上點亮了一盞壁燈,所以她現在可以一眼看清後方有兩個房間門,而走廊的盡頭好像還有廚房的樣子。
她赤著腳、踩著堅實微涼的木質地板,來到其中那間開著門、亮著燈的房門前,好奇地探頭進去,沒想到卻意外發現裡面房間的擺設竟非常西式--一張鋪若米色柔和床罩的彈簧床,簡單大方的一組桌椅,就連衣櫃、電視都有--她還以為會看見日本式的榻榻米房間呢。
他是要她睡這間吧?
站在房門口一會兒,沈悠悠轉身看著對門的另一間房。
房門緊閉,但柔亮的燈光仍由門縫下流瀉出來--那當然就是他的房間了,而且他就在裡面,顯然還沒睡。
有些街動地,她想要敲他房門,不過就在她的手幾乎碰上門板前,又及時收了回來。
她到底要幹嘛呀?找他道謝?興師問罪?還是聊天?
她搔了搔頭,又看了房門下的燈光一眼,最後只好乖乖轉回客房裡去,關上門,還很聽話地上了鎖,再慢慢爬上床、躺好。
盯著上頭的天花板,她腦子裡還不斷翻轉著今晚發生的事。尤其,是遇上他之後的事。
她覺得今晚真是一個奇妙的夜晚。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那些棄她而去的同學,她才能又遇上這個男人……
真是不可思議呀,她竟然住進了他的屋子,而且,他就在她對面的房間裡。
躺在柔軟溫暖的床上,腦袋轉著許多念頭,身體漸漸放鬆的她,思緒漸漸飄浮了起來;終於,濃濃的睡意侵襲了她……
不過,在意識模糊之前,她還有一個疑問--
那男人半夜騎著腳踏車出去是要幹嘛?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八點四十五分,沈悠悠忽然醒來。
亮晃晃的陽光從窗外直接照射到她身上,將她給熱醒了。一會,迷迷糊糊、睡眼惺忪地半睜開眼睛,她咕噥一聲,抱著被子往旁邊滾,眼睛閉上,再睡。
床上好夢正甜的人兒有三分鐘沒有動靜。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醒來了那麼一下,看到古怪景象晃進了她的腦子,輕觸到了她模糊還未成形的記憶,她慢慢又睜開了眼睛。
視線逐漸對焦,腦袋逐漸清醒,沈悠悠瞪著頭頂上方陌生的天花板,接著突然從床上坐起身,迅速打量了明亮的房間一眼,總算記起自己身在何處了。
搖了搖頭,她趕緊看了下現在的時間,然後掀開被子下床。不過一感受到週遭微涼的溫度,她回頭把外套披上再走出房門。
站在門外的走道,她直覺第一眼就盯向楊傲群的房間,沒想到他的房門仍是關著的。
他不會還在睡吧?
沈悠悠沒在走道上逗留太久,因為她急著去後面的洗手間解決生理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