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傲群卻只是把眉頭揚了揚,沒說話。
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到最後,膽子又回來了的沈悠悠才終於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你有沒有在生氣?」
「沒有。」很乾脆。
咦!這麼好說話。「那我下次可不可以再去找你?」得寸進尺。「我要把衣服還給你。」不是隨便去玩的。
「可以,」沒第二句話。接著他轉回身,將車熄火,再打開車門下車。
沈悠悠一時沒能理解他的舉動,因為她的心思還停留在他爽快答應她的事上。等到她飄飄然下了車,和他揮揮手要走時才發現他走在她身邊,她這才忽然回過神來,驚訝地看著他。
「你……」不會是要送她到門口吧?
「妳的額頭腫得像發糕,妳一點痛覺神經都沒有嗎?」摘下了墨鏡的眼睛凌厲地瞪著她,楊傲群的語氣有些凶狠。
十分鐘後,兩人置身在沈悠悠整潔寬敞的公寓裡。
一踏進沈悠悠的住處,楊傲群雖然有些訝異她一個人竟住在這種不是一般大學生能住得起的家庭式公寓,不過他還是什麼也沒說,第一個動作就是去廚房的冰箱找冰塊,並且一邊要她把醫藥箱拿出來。
沈悠悠可從來不記得家裡有過醫藥箱這玩意兒,但依稀彷彿好像有印象她那現在已經跑到非洲行醫的大表哥曾帶來一個放在她這裡。
搔搔頭,她呆站在客廳,努力地想了又想,最後總算想起,興匆匆地跑去床底下把它挖出來。
獻寶似地,她把醫藥箱捧到了楊傲群面前。「看!我找到了!」
已經準備好冰塊、坐在客廳等她的楊傲群,把醫藥箱拿過來打開看了一下,點頭。
「妳坐下。」等她坐好,他便把用毛巾包好的一團冰塊壓上她腫起來的額頭。
那又刺又冰的觸感立刻讓她縮了一下,但她並沒把頭轉開。
稍後,等她受傷的地方消腫了些,楊傲群才拿起其中的藥膏替她塗上去。
而沈悠悠則一直乖乖地坐著,任他在她額頭上塗塗抹抹,看著他熟練俐落的動作,她不禁好奇地問:「你以前常常受傷嗎?」
「對。」出乎她意料的回答。
「為什麼?」不接下去問對不起自己。
「跟人打架。」好理所當然的口氣。
「你都打贏還是打輸?」沒問為什麼打架,她對輸贏比較有興趣。
眸光幽幽然地看著她洋溢青春光輝的臉蛋一眼,他慢慢吁出一口氣,視線轉開。「剛開始,我的個頭比不過其他人,所以我很少打贏;不過等我長大了一點,變成他們很少打贏我。」動手收拾著冰塊和醫藥箱,他語氣漠然地像在說別人的事。
沈悠悠緊緊地盯著他,沒說話。
「妳不是老說我像黑道大哥?事實上我真的差點跑去混黑道,」淡淡說起年少輕狂時。
「可是你是『差點』。」很注意聽他說的一字一句。
「對。要不是我的養父母及時拉回了我,也許現在我真的成了黑道大哥也說不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來還滿肯定自己的實力的。
「養父母?」頭一次聽他提起關於自己的身世,沈悠悠不由得拉長了耳朵。
楊傲群忽然有些好笑地看著她一副準備要聽世紀大八卦的表情,他拍拍她的頭,起身走到廚房去把冰塊倒掉。「小時候我家出了事,所以十歲的時候我被住在美國的親戚接去,他們收養了我。而我呢,非但沒有步入歧途,現在還變成了有為的青年,就這樣。」三言兩語說完他三十年的人生歷史,彷彿他經歷的那些事只是稀鬆平常、只是隔壁鄰居也可能上演的家庭劇。
但,天知道,他的人生差點就讓那個人給毀了。
他僵硬的背脊突然被人用手指戳了下。
「欸!這位有為青年,我的肩膀可以借你哭一下哦。」身後傳來她細細軟軟的聲音。
楊傲群愣了一霎,接著,他笑了。
原本因為回憶而陷入悲憤苦恨的情緒,卻因為她無匣頭的兩句話,讓他很快回到了現實來,並且想笑的心情一發不可收拾。
他兩手撐在流理台前,開始哈哈大笑了起來。
沈悠悠則是呆住了。
呃……她是不是說錯話了?怎麼結果跟她想的不一樣?明明她是很正經地可憐他說……
整間屋子充滿了他的笑聲。暢懷的、豪朗的,讓人的心不自覺地也跟著快意起來--第一次聽到他毫不掩飾的笑聲,她感到自己的心在發燙,不明所以地發燙。
終於等到他笑夠了,彷彿將胸口的所有鬱悶都笑散了,他才慢慢停下大笑,然後轉過身面向一直站在他身後的沈悠悠。但他還沒有機會開口問出他從稍早之前就一直橫亙在心中的疑問,沈悠悠已經先一步指著他的臉訝叫出聲。
「啊!天使!」
現在掛住他臉上的笑,是那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從容,沉靜及溫柔,讓她想都沒想就衝口而出。
不過等她叫了出來,自己也不禁愣了住。而楊傲群則在聽清楚她說了什麼之後,表情立即變得僵硬。
看那天使般的微笑一閃即逝,沈悠悠失望地垂下雙肩,但同時,她也注意到他難看的臉色了。
有點慌的,她趕緊解釋:「唉呀!對不起,那只是現在一個熱門當紅的徵人廣告,他們正在征男主角,而且還特地指定男主角微笑起來要像天使一樣,你……你剛才笑的樣子讓我直覺想到這個嘛……但我可不是說你幼稚、像小孩子哦……」完了!這男人好像在生氣,她是不是愈解釋愈槽啊?
「你是不是在生氣?」小心地瞄著他。
「妳為什麼老是以為我在生氣?」他突然很疑惑。
「因為你只要不說話、不笑,看起來就像在生氣。」雖然她現在已經不怕他這種表情了。
目光閃下一下,楊傲群哼了哼,接著向客廳走去。「抱歉,我天生就這種臉。」
雖然說得不多,但在其他人面前提到自己的這一段過去卻是第一次,他有些不自在,卻又覺得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