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八十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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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破浪呢,他從小到大性子都一樣,他雖任性,但刀子嘴豆腐心,行事雖極端了點,但他很單純的,四域將軍裡,就屬他的性子最是可愛。」

  「可愛?」他愈聽愈覺得她的眼光有問題。

  「至於石中玉,他是你們四人中最盡責的一個。」

  忍不下去了,「妳沒說錯人?」那顆只會吃飯和像條狗般跟在愛染身後的石頭?

  她不受他的打擾,繼續說完她想說的,「他雖不似夜色與破浪出盡風頭,鋒芒盡斂的他,卻是浩瀚最得力的左右手。若是無他,帝國的南域至今恐還擺不平呢,若是無他,四域將軍恐怕早散了也說不定。」

  「我呢?」怎漏了一個?

  無邪側過臉,打量了他一番後,先是歎息拖了個老長,再轉過臉下結論。

  「你是脾氣最差的一個。」

  他脾氣差?全朝哪個人不是誇他最會做人,最長袖善舞?夜色不近人情,破浪囂張過頭、眼高於頂,石中玉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人情世故,哪一回他們捅了大樓子不是他去收的?他脾氣差?

  她愈想愈好笑,「想當初我要浩瀚挑你們時,日月二相還很不以為然呢。」

  孔雀面容驀然一暗,音調也明顯變得有些低啞。

  「或許二相早料到了也說不定。」

  「料到什麼?」

  「我們四人無法替陛下打下天下。」這些年來,確如六器所說,四域將軍無一人陛下打下天宮或是地藏或是海道,而現下,瞧,夜色被逐出中土,北域防守因此洞開;他戰死於西域,西域等於就是無人防守,若是海皇一甦醒,別說是替陛下打下天下,就連四域也不知能否守得住。

  望著他那張理不清是疚還是罪的面容,無邪一手撫過他的臉頰讓他面向她。

  「天下的定義是什麼?」

  「中土與三道。」他制式地應著,「若是陛下擇了他人為四域將軍,或許,這片江山早已在陛下手中。」

  她拍拍他的臉,眼中有著笑意,「浩瀚眼中的江山,與你眼中的江山差別很大。他的江山不是你們所以為的那些。」

  「妳自認很瞭解陛下?」他這才發現他又被吃豆腐。

  「我不該嗎?」浩瀚有那麼難摸清楚嗎?

  然而這在孔雀的耳裡聽來,卻成了他們是夫妻,彼此相知相惜自是理所當然,不知怎地。他的心薄有點酸。

  「你以為浩瀚為何不顧一切也要讓你復生?」她靠在他的臂上把玩著他的長髮,「浩瀚不會放開你們四人的,因要他捨棄你們,他會很心痛的。」

  他沒想過他們四人在浩瀚眼中這麼重要……只是,真是這樣嗎?

  「我們四人中,妳最欣賞誰?」他挪了挪身子,免得她整個人都靠進他的懷裡。

  「你。」她毫不猶豫地就選他。

  他眉心深鎖,「為何?」

  「因為,你會提得起放得下。」

  豁然開朗的感覺,在他的心頭點蕩成一圈一圈的漣漪。原來,她兜這麼大的圈,真正想對他說的就只是這句話。

  現下的他,有點明白自己為何會覺得她看上去有些順眼了,因她與浩瀚實在是很像。不同的是,浩瀚事事都擱在心裡不會說出口,總是做了再說,即使遭人誤會也無所謂,她卻不然,她會直接說出口,即使要用拐彎抹角也無妨。

  「妳有眼光。」過了許久後,他拋給她一記媚眼。

  「我也這麼認為。」她一臉得意。

  孔雀在她起身欲走時一手握住她。

  「妳錯過了什麼?」

  無邪愕然了一會,在沒辦法迴避他眼瞳的狀況下,她只好吐實。

  「人生。」

  「只消吩咐幾句,不管妳有何心願,我相信會有很多人都願為妳完成心願。」他不相信她連人生都無法擁有,心善又愛笑的她,應當是能夠得到很多很多的,或許只要她開口要求,她就能達成她想要的,無論她要的是什麼。

  然而,她卻問得很無奈。

  「你認為人生是他人能給的嗎?」

  他被她問住了。

  在這個問題前,他是比任何人都還來得要有心得,但那卻是一種必須用血淚來換的心情。

  這世上,萬般不由人,若每個人都可藉由他人來完成自己的人生,可讓他人來實現心願,那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不由人的事了。

  就像夜色想要的人生,他到現在還不知能怎麼給她,又或許,他根本從來就沒弄清楚過夜色想要的是什麼。

  這些年來,他一味的給,夜色從來不受,而他不願給的,卻不得不拱手讓出。

  有時他也會問自己,他究竟夏夜色什麼?

  她的容貌?比夜色貌美之人太多了,或者,他愛的是她那無與倫比的武藝?而他所追求的,也只是武藝上的一種癡狂而已,就如同他待馬秋堂一樣?不是這樣的,一定還有別的……一定還有別的……他不可能連愛上她什麼都不知道。

  自天宮與夜色一戰後,他一直很想找個可以讓自己認輸的借口,可找到後來,他卻不堪的發現,觸目可及的一切都可是嫁罪的借口,也都可是她拒絕接受他的理由。論姿質論相貌,風破曉都不過爾爾,或許還及不上他,可這又如何?這並沒有讓他感到安慰點,因他知道,他只是不願承認在夜色心中風破曉比什麼都重要而已。

  他沒有想過,他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一個人的狼狽,或許還可忍受,但眾人眼裡盛著的同情,就像千根針日夜紮在他的心坎上。

  到頭來,他已分不清究竟是情字困住了他,還是他讓情字把自己困在裡頭。

  出兵西域時,他真存心想死嗎?他記不太清楚,被腐蝕過的心房就像麻痺了般,而那時的他也什麼都不願想,他只是急著想要找個發洩的出口,想著也許在筋疲力盡後,他就不會覺得這麼辛苦了,而他也不會認為,每一日在睜開眼時,要將空氣吸進肺裡,是這麼的困難……

  就在那時,馬秋堂給了他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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