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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可卿把頭埋在枕頭裡,一邊啜泣地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房門被打開來的聲音。有人打開了燈,擾亂了室內的黑暗,而她不用猜也知道那是殷柏升。
「可……可卿。」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結結巴巴的,練習不足,有待加強。
她不想理他,一點也不想,繼續把臉埋在已經濕掉的枕頭裡。
「呃,妳不要哭了……好不好?」他說起話來像個牙牙學語的嬰兒,但就算他快咬掉自己的舌頭,也得盡力求她寬恕,否則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她原是打算絕對不說話也不反應的,但忽然一股甜美的芬芳襲來,讓她忍不住訝異地抬起頭,看見了他手中的一大束玫瑰。
哪來的玫瑰?而且這麼大一束?難道是要送給她的?那樣凶過她以後,就想用花來安撫她嗎?這男人的腦袋會不會太簡單了?
她那冷冷一瞄,讓殷柏升更是手足無措,不曉得該拿那些花怎麼辦,一個大男人抱著花束,難免有種「我在做啥?」的慌亂感。
「我……我出門以後一直走一直走,就看到了一間花店,我好像……聽說過女人都喜歡花,但我也說不上哪種花比較漂亮,老闆就建議我選玫瑰花,所以我買了全部的玫瑰,有黃色、紅色、白色、粉紅色,還有……一些很奇怪的顏色。」
他記得老闆說白玫瑰代表純潔謙卑、粉紅玫瑰代表親切優美、紅玫瑰代表我愛你……他也想不起來了,總之玫瑰會說話,那就讓花朵代表他的心吧!
可卿坐起身,仍咬著下唇不吭聲,她還沒決定要不要和解。但當他將花束交給她時,她卻沒有拒絕,因為花是無辜的,而且女人真的是喜歡花的。
兩人一個站、一個坐,就這樣僵著。
她把臉埋進花束裡,深深吸了一下,回想上次收到花是什麼時候呢?感覺上好像是三百年前的舊事了。她抱著花,柔軟的花瓣,清甜的香味,讓她有種幸福的恍惚感,她願意就這麼沈睡下去。
「妳……妳的眼睛有點腫,要不要熱敷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抬起頭,瞪他一眼。「我就喜歡用花瓣冷敷,不行嗎?」
「行、當然行……」他現在說什麼、做什麼都動輒得咎,最好是安分點。但奇怪的是,這好像是男朋友在對女朋友賠罪?他們雖然並非男女朋友,但他直覺的就是這麼做了,只盼換得她一個微笑。
可卿又想埋臉花束中,卻看到地板上滴落的水,她發現他全身都濕了,想必是剛才出門也沒帶傘,又走了一大段路的緣故,瞧那雨水垂在他髮梢,他卻毫不在意,只顧盯著她的反應。
其實她已經心軟了,但想起他剛才暴怒的臉孔,讓她猶疑了好一會兒,才決定把花放到桌上,走進浴室拿出大浴巾,走到他面前時卻停了下來,不確定是否就此原諒他。
在他原本剛毅的臉龐上,她只讀到「惶恐」兩個字,清楚而深刻,讓她終於投降了,把浴巾披在他身上,不帶感情地說:「自己擦擦吧。」
他們都很明白,這就表示她已間接接受了他的道歉,正如他間接的用花朵訴說對不起。
他隨便擦了臉,對一身的濕衣服卻不怎麼介意。
可卿看不下去,她很明白淋雨以後會有多冷,只好從衣櫃中拿出一套乾衣服,正想交給他,又想到這一來她不就又以女主人自居了嗎?
她正猶豫著,柏升卻主動接了過來,說:「謝謝。」
他進浴室換衣服時,她又鑽回了被窩裡,九月的下雨天,氣溫降低,每當這種冷清的時刻,她就會有想找個情人的衝動。看著五彩繽紛的玫瑰花和滿天星,被半透明的米色包裝紙環繞,就像個小夢境,她不禁出神了。
不到幾分鐘,他換了T恤和牛仔褲出來,頭髮也梳好了,手裡拿著一條熱毛巾,遞給她說:「妳的眼睛都哭腫了,還是敷一下吧。」
她的眼睛那麼美,腫起來了多可惜,他不想成為罪魁禍首,那雙眼應該神采奕奕才對。
可卿接過熱毛巾,把臉埋進去,不想看他。
「對不起,我不應該吼妳的。」他說話像在背書,他並不習慣道歉,但凡事總有個開始。
她不作聲,隔了一會兒,他才繼續說:「不過……妳真的認為我會打妳嗎?」
可卿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到底是過去的記憶作祟,還是覺得他真會動手?其實他應該沒那麼可怕。
「我是被爸媽打大的,你剛才的樣子把我嚇壞了,我很怕……別人大吼大叫,或是動粗,好像我又變得脆弱幼小、無能為力,你無法瞭解那種恐懼的陰影,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懂。」
原來她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難怪反應如此敏感,而他的所作所為簡直是火上加油!於是他再次道歉--
「對不起,我是太久沒有和人好好相處了,所以說話太沖,我會改過來的。但妳不用怕我怕成這樣,我再怎麼生氣也不會打人,事實上我從來沒打過人,妳相信我。」
她抬起頭,看進他誠摯的雙眼,終於確定自己是相信他的,儘管他又兇惡又粗魯,但是她的直覺就是相信他,否則她也不會這樣跟一個男人回家,她可不是沒看過電視新聞上的報導。
她點了個頭,算是給他肯定的答覆。「那你答應我,以後不能再對我大吼,對別人也一樣。」
「我答應妳!」他這一回答,感覺兩人更像一對情侶,男人乖乖向女人道歉、承諾,除了情侶或夫妻,還有誰會演出這種戲碼?
室內的空氣變得有點黏著,彷彿有什麼不該有的成分擅自繁殖起來,大肆張狂著,使得原本清涼的夜風都燥熱起來。
他像突然想起般,問道:「剛才妳可以走的,為什麼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