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升很樂意做這個工作,喝了一口說:「好喝。」
她拿出又香又熱的麵包,瞄了他一眼。「你今天很有禮貌。」語帶幽默。
他連忙澄清道:「我不是出於禮貌才這樣說的,連我媽做的我都會挑剔,所以我說好的就是好。」
她笑出聲。「連你媽做的都挑剔?你真的應該多學一點禮貌。」
他的問題或許正是在於太誠實,不懂得說好聽的話,不懂遊走在曖昧邊緣,才會在吻了她之後又說抱歉,誠實得讓她連作夢都不必。
柏升說不過她,但很高興看到她放鬆了下來,從昨晚以後,這是她第一次開懷地笑。「妳不生我的氣了?」
她臉頰微紅,不知是不是因為爐火的關係。「我幹麼生你的氣?」
「妳跟他的事我本來就無權過問,但是我……說話太沖,我已經答應過妳,以後說話一定小心冷靜,不會對妳大叫了。可是我昨天又……又……」他倆都瞭解他要說的是什麼。
「你不是叫我忘了嗎?你還記得它做什麼?我早忘了。」
一夜沈澱省思後,她決定放下那些紛擾的感受,反正想也想不透,那就暫時放下吧。不管他吻她時是怎樣的心情,日子還是得過,兩人還是得相處,直到她的車子被運回台北,到時再來思考也不遲。
何況她也累了,才剛結束一段感情,何必急著尋找另一個答案,兩人至少是可以做朋友的,她確定他是個不錯的朋友。
當她又轉身去打開冰箱,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原來……她可以這麼快就忘記,他卻不免有種失落感。
「去洗洗臉,等會兒可以吃早餐了。」
她的話令他聯想了許多,包括妻子。前任未婚妻的臉已經看不見,他怎麼會想到這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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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柏升喝了兩碗湯,她很欣賞他喝湯一點聲音也沒有,不像有些打扮瀟灑的男人,喝起湯來卻晞哩呼嚕的,倒人胃口,岳陵就是那種人。
看著他吃東西就像一種享受,什麼都會變得很美味似的,做菜的人最喜歡碰到這種知音了。瞧他吃得認真專心又津津有味,也不看報紙或多說什麼話,只有品嚐眼前食物才是最重要的事,任何廚子都會因此而大有成就感。
但她心裡怎會有這種酸甜難分的滋味呢?她摸摸自己的唇,提醒自己別忘了,他已經要她忘記那個吻,或許他曾有過某些傷痛,或許他沒打算付出感情,總之人家都已說得這麼明白,她不能再像十七歲時一樣不顧一切。
二十七歲的她是老了,不敢衝動,很怕受傷,只能靜靜守著自己的影子,細數回憶。
「咦,妳不吃了嗎?」他看看她的空盤子。
「我只是喜歡做菜,但沒什麼胃口。」她雙手托著頰,就只看著他吃。
「還是多吃一點吧。」他盛了半碗湯給她。
他的慇勤讓她感動,但如果他是為了表示歉意,她不想要這份溫柔,不如回到他最初兇惡的模樣,至少她不會心動,那安全得多。
這頓早餐花了一個鐘頭才吃完,反正這是颱風假,他們可以盡情揮霍時間,一點也不算奢侈。
窗外雨聲忽大忽小,但從未停過,他突然想到個問題:「妳怎麼會拍照的?」
「嗯……高中和大學時,我都參加攝影社,得了幾次獎,畢業後就幫幾家雜誌社和出版社拍照。」
女性攝影師並不多見,她這一路走來辛苦而踏實,目前的雜誌社裡人才濟濟,她不知何時才能嶄露頭角,但既然她習慣倒楣,也更有毅力撐下去。
「如果妳不介意,想請妳幫個忙。」
「說吧!」她欠他的恩情太多,能還多少算多少。
「是這樣的,我撿了很多流浪貓狗放在醫院裡,已經有五十多隻,都一一治療過了。我想把牠們送人的話會得到較好的照顧,所以想做一本小冊子,登錄牠們的照片及資料,發給一些朋友跟客人,好替牠們找個新家。」
她雙眉一挑,沒想到他的善心遍佈範圍這麼廣。「這是件好事,讓我幫忙,不過我拍動物的經驗不怎麼多哦。」
他雙手一拍,微笑道:「太好了,妳的技術至少會比我好,我自己連相機都拿不穩。其實,只要把牠們拍得……稍微可愛一點就可以了!」
「你有相機嗎?我的器材都埋在土裡了。」那顆落石砸毀的不只是道路,還有她的謀生工具,想到下個月的信用卡帳單,她不由一陣心痛。
算了,甩甩頭,她告訴自己往前看,錢再賺就有,重要的是她人還活著,還可以跟命運繼續搏戰。
「有!妳等一下。」他興沖沖地跑進書房。
可卿看著他的身影,覺得能為他做些事也好,也可以藉此回報他的恩惠,但卻不曉得這樣是否就算扯平了。不,太複雜了,沒這麼容易算清楚的。
兩分鐘後,殷柏升拿出一台單眼相機和腳架。「被老闆說服買了這相機,卻一直沒有好好利用。」
「用這台就很不錯了,再買幾卷適合的底片,應該可以拍出好作品。」她檢查了一下裝備,發現鏡頭有點灰塵,便拿出工具清理。
他勤快地收拾好碗盤,洗刷得乾乾淨淨,可卿倒也樂得如此,好男人當如斯也,萬萬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享受了女人做的佳餚還指使她去刷廚房地板。
唉,只可惜她失戀未癒,他又視女人為侵略大使,所以什麼都別想了吧,把他當作朋友就是了。還有什麼倒楣的事她沒經歷過?哭過以後,似乎一切都不要緊了,她伸了個懶腰,要自己振作起來。
雨停了,天還陰陰的,他們搭計程車來到獸醫院,可卿抬頭看了招牌問:「它的名字為什麼叫做Snowball,雪球?」
「是紀念我養的第一隻狗。」被她一問,他發現自己還真念舊,什麼都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