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王妃,內醫院的人來了。」丫鬢煙兒走了進來。
「內醫院?」宮千巧疑惑。「我並沒有叫人來啊……」
「御醫說是皇后娘娘吩咐的。皇后娘娘見您身子似乎頗為不適,又怕您逞強,所以這才……」
宮千巧歎了口氣。「皇后姊姊的深恩厚意,使人難以推拒呵……罷了,你去領他進來吧!」
煙兒連忙去了,宮千巧於是扶著腰走到桌子旁邊呆呆出神。
打她回到王府,瑞祥便已不見了蹤影,逕自啟程去了南都。她已提不起勁去問下人們王爺有沒有交代什麼事情,有沒有留下什麼話是專門給她的,因為她曉得,那些終究不過是場面話,與他的真心毫不相干,也與回應她的渴念毫不相干。
「王妃,御醫來了。」煙兒在門口喚著,只見她身後領著一位身穿官服、白髮銀鬚的老者,後邊還領著一個背著診療箱子的小男孩,三個人前後有序地走入廳中。
「王妃福安。」
「不必多禮,請御醫安座,煙兒,看茶。」
打過招呼後,那跟著老御醫來的小男孩便從診療箱中拿出一些器具,按序擺放好讓御醫方便取用,忙碌懂事的模樣讓宮千巧不禁看得出神,直到他走近她身邊,將號脈用的擱腕枕頭擺到她手下時,她才猛然醒神,連忙吩咐。
「煙兒,拿些甜點給這個孩子吧。」她一邊說,一邊直接挽起了自己的袖子,那御醫見她如此不講究虛禮矜貴的那一套,又加之憐弱惜幼,不由露出了微笑。
「王妃真是爽朗大方,不用隔屏懸絲,對個小學徒又這麼親切,屬下還從沒見過像您一般的主子呢!」
宮千巧笑了笑。「我從小在西北長大,那兒別說是個大夫了,就是個土郎中,大家也都當成活神仙供奉呢!有得醫生看就要謝天謝地了,哪講究得了那麼多莫名虛禮。你就看吧,有什麼毛病沒有?」
那大夫於是一手按腕,一手捻著鬍鬚便閉上雙眼號起脈來,過了一會兒後,這才睜開眼睛,臉上似喜非喜、似憂非憂的神色令人頗覺不安,煙兒心焦地看著老御醫搖頭晃腦,一邊思索一邊開藥方,藥方寫好了,也不講解,還細細地晾高吹乾,這麼磨了半晌,才轉過身來,然而卻也不是要宣佈答案。
「敢問王妃,近日是否常覺眩暈,腰酸腿軟?」
宮千巧一愣。「您不說我還沒注意,是常常如此。」
「會嗜睡、怕腥、時常想吐嗎?」
「也會,不過這些症狀有歸有,倒不那麼嚴重。」
「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宮千巧試著回憶,這似乎從她嫁進王府不久之後就開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記得……大概三、四個月有了吧,或許更久一些。」
煙兒聽著聽著,眼睛突然一亮,忍不住低叫了一聲。「啊……難道……」
老太醫回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了微笑,隨即又看向宮千巧。「屬下恭賀王妃,這是喜脈,王妃已然懷有身孕,很快就要替王爺添子了!」
宮千巧聞言,不禁睜圓了眼。「你……你說我、我懷孕了?」
「正是。」老御醫肯定地點了點頭,然後將那張單子交給了煙兒。「王妃的害喜症狀並不顯著,加上肚腹尚未隆起,是以初時沒什麼感覺,但按您的描述和脈象來看,的確已懷有三、四個月的身孕了。這張藥方里頭都是安胎養神的幾味藥材,按單處置即可。」說著說著又轉過身來。「還有一事要稟,王妃雖然體質健旺,可是最近顯然精神有些勞乏,為了胎兒著想,日後還是不宜操勞為佳,否則動到胎氣的話,對母子均十分不利,屬下日後會定期來為王妃診脈,請王妃安心。」
「我明白了……」宮千巧道:「勞煩您了,煙兒,替我送送大夫吧。」
煙兒領命而去,待得他們離開了大廳,千巧這才有了動作,只手撫上小腹,真真不敢相信,此時此刻,那裡竟已有了一塊屬於她和瑞祥共同孕育出來的血肉……
腦海中閃過了夜晚溫存旖旎的畫面,忍不住雙頰臊紅,她已全然不知如何是好了。該告訴瑞祥吧?這也是他的孩子呵!那該怎麼著?寫信?還是派人傳話?可是……可是他們才大吵過一架啊,他會關心嗎?他會……他會高興嗎?
「王妃。」正當宮千巧思緒紛紛的時候,煙兒已送走了御醫,重新回到大廳。「時候不早了,御醫說您不宜精神操勞,還是快快梳洗,上床休息如何?」
宮千巧正要回話,卻在看見煙兒的同時,想起了另一件事,不,或者該說,另一個人。
「對了,香雲呢?怎麼從方才就沒見著她?」香雲對她雖有嫌隙,不過通常還是會按禮來請安,今兒打她回到王府就沒見著人,不禁讓她備感奇怪。
豈料煙兒卻在聽到她的提問後,表情一下子轉換得有些尷尬。「香雲她……她……」
「她怎麼了?」
「煙兒不知道。」
瞧她神色有異,宮千巧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別蒙著我,快說!」
煙兒見主子臉色變了,心知胡混不過,只好從實招來。
「回王妃的話,香雲她……她走了。」
「走了?走到哪兒去了?」
「王爺去哪兒……她就去哪兒……」煙兒一說完話,連忙低下頭懇求道:「王妃千萬別動氣,腹中胎兒要緊哪!」
然而她卻沒有聽到回音,過了半晌,煙兒悄悄的抬起頭,發現宮千巧仍好端端地坐著,臉容卻已慘無人色,平放在扶手上的兩隻手抓著把手不放,捏得指尖都發白了!
煙兒頓時嚇得眼淚掉出來。「王妃,王妃您千萬別動氣啊!有什麼不如意,您儘管拿煙兒撒氣就是了,何苦……何苦這樣呢……」
「是,是啊……我何苦這樣呢……」宮千巧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回答,死白的臉上泛出一朵笑。「煙兒,你知道嗎?我……我不是生氣……我是……哀莫大於心死,可在那之前,無論如何,我……我總要求一個明白……」